第五十六章 旧事
几乎转瞬间，那黑袍年轻人就来到夏仪的身前，口中冰冷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怀疑，这个名叫‘鬼厉’的年轻人万分肯定，眼前这个中年人看出的了他体内的‘太极玄清道’。 被年轻人目光盯住的夏仪知道，如果他不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下一刻就会被这个黑袍年轻人毫不留情的杀掉。 这是一个真正杀人无算的魔道中人！ 其实不只是夏仪，就连鬼厉心中也深深疑惑。 他刚刚与‘毒公子’秦无炎对峙，幸而被周一仙打断，没有大打出手。待秦无炎离去后，他正欲与故人叙旧，没想到在身后听到那中年人的低语。 诚然，他已是魔教‘鬼王宗’的副宗主，三大公子之一的血公子，魔道之中无人不知其威名，就连正道之中也将他视作大敌。但真正见过他的人，除却真正的魔道上层和他的一干部下外，也就只有十年前的一些故人了。 因为剩下的那些，差不多都死了。 而眼下这个中年男子虽然没有看出他的身份，却能一口道出他体内的‘太极玄清道’。要知道，就算他如今境界，也不能看出其他人身上修炼了什么功法。所以鬼厉下意识的，就将中年人列为心腹祸患，如果他不给出一个理由来，必除之！ 十年过去，鬼厉再也不是从前的淳朴少年，十年来杀人盈野，炽热的内心早已冰冷下来，真正的从一个正道少年化身为一代魔道巨擘。 夏仪被杀意盈身，心中警铃大作，好在他也城府不浅，很快就镇定下来，暗自猜测：“体内既然有太极玄清道，那么此人曾经必定是青云弟子！这一年来游历，我也听说过，十年前在青云山发生正魔大战，此后有一少年叛出青云，逼入魔道，被鬼王宗大力栽培……我因为修习命道，所以能隐约感知出来此人体内真元不止一股，既然有一股是太极玄清道的气息，那么他兼修魔道法诀也是正常！” “所以说……”夏仪突然抬头，正视着鬼厉，“十年前，叛出青云门，名叫张小凡的弟子是你？！” 鬼厉眼中寒光大盛，一眼能看出他身份，此人断不可留！ 手下暗红光芒一闪，‘噬魂’在手，鬼厉就要催动法宝，击杀此人。 这时，夏仪突然说道：“我认识夏初！” 周身寒意突然散去，夏仪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猜对了，此人与他弟弟关系不浅，毕竟曾经是同脉师兄弟。 抬出夏初来，估计这个青年会念些旧情吧。 鬼厉果然散去杀意，手上的噬魂魔棒悄悄收起，他想起十年前，那个为数不多真心为他着想的人，听说在他叛出青云后不久，也被青云门逐出师门，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所以鬼厉问道：“你和夏师兄是什么关系？” 夏仪心中一定，既然鬼厉对夏初的称呼还是师兄，证明他还是顾着旧情的，这一命是保住了，于是说道：“我名夏仪，是夏初亲生兄长。” 夏仪？ 鬼厉隐约感觉听过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现，眼中闪过怪异之色，说道：“你叫夏仪？当皇帝那个？” 夏仪点头，然后鬼厉面色又冷了下来，他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因为亵渎夏师兄逝去的娘亲，关系已经被夏师兄一刀两断了。既然是这种故人，那么鬼厉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夏仪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看鬼厉脸色，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冷淡，突然想到，既然曾经是夏初的师弟，那么当年那些事…… 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夏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当年那些事，他确实是鬼迷心窍。然而过去种种在他修真时早已抛开，没想到在此还会被提起，而且他也有些明白鬼厉为何突然如此了。 张了张口，夏仪还是解释道：“吾弟当年离开青云门后，就回到了世俗世界，并对当年之事已作出了断……我身上修炼的道诀，便是他传与我，据说脱胎于太极玄清道，加上我还修炼了一些旁门左道，才会感觉到你体内气息与我修炼的气息相近，所以猜测你修炼了太极玄清道……” 原来如此……鬼厉点点头，既然是夏初传下的，他便没有疑问了。对于这个师兄，在鬼厉心目中，还是有些神秘的，有这种能力毫不稀奇。 然后也没有与夏仪继续攀谈的意思，转身欲走。 夏仪心中一动，突然道：“还请留步！” 鬼厉转过头，面上稍显不耐，但还是停下来，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夏仪看着这个年轻人，想到此人既然是夏初故识，而且修为极高，哪怕如今是魔教中人，但看在夏初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多做计较。夏仪正想找一靠山，助他找到青云中人，眼前这人不正适合。 毕竟能不能遇见正道大牌的弟子且不说，就凭此人曾是夏初师弟这一点来看，也是值得信任的了——至少在人选上，也算得上极好。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说服鬼厉了。 夏仪整了整神情，肃容道：“能否带我一同进入死亡沼泽。” 鬼厉眉头一皱：“没心情。”他有要事在身，可没闲工夫带一个累赘上路。 当即欲走，又听夏仪说道：“你此行也是为了死泽出现的异宝而来的罢！带我一起，保你事半功倍。” 鬼厉迈出的步子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夏仪自信的神情，淡淡道：“你何德何能，值得我带你一路？” “你就不好奇，为何我修为浅显，却能一路平安到达这里？”夏仪说道，“趋吉避凶之能，不只是夏初才会！” 趋吉避凶？鬼厉心中一动，是了，曾经的夏初的确是精明异常，每次做出的决定几乎不会出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趋吉避凶？ 鬼厉抬起头，第一次对这个中年人正视起来，说道：“你能保证，带我找到异宝？” 夏仪淡然道：“不能保证，但绝对能让你顺风顺水的抵达异宝所在之地，至于之后的争夺，就看你的能力了。” 鬼厉沉默下来，过了一会，说道：“你所欲为何？”这人既然主动自荐，有此能力，肯定不会白白帮忙，必然有所需求。 夏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我想找一个人，名叫夏寻，青云门人……她是我女儿，八年前被吾弟夏初送到青云门，此次将随着青云弟子来到这里。” 夏寻？鬼厉心中念叨了一声，说道：“你想找到你女儿？” 见夏仪点头，便说道：“此事可以。” 然后夏仪又指着燕小小，说道：“还有一事，我既随你入大泽，这是我的侍女，无修为在身，此行将留在外面……我希望你能派人保护她。” 鬼厉看了燕小小一样，轻轻点头，说道：“那你便跟我走罢，到了大泽之外，我会派遣属下在外面保护她。” 说罢，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又回到了那个摊位上。 故人相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鬼厉看着小环，嘴边浮起淡淡一丝笑容，低声道：“你长大了。” 说罢，不待那少女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去，夏仪燕小小二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 南疆，在神州浩土的极南所在，传说那里穷山恶水，盛产的乃是毒虫猛兽。 而与中原地带最为明显的分界地方，便是在极南地方，突然如平地崛起一般，高大巍峨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高耸入云，将南北隔断。 自古以来，中原丰腴之地便少有人前往南疆，原因无他，一来道路险峻，二来猛兽毒虫、瘴气恶水太多，且土地多贫瘠，无法农耕。后来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间开始流传南疆那无尽大山之中，有各种野蛮异族，茹毛饮血，残忍好杀，其中更有生食人rou的恐怖兽人，自此更无人胆敢前去，反而是天下震恐，日夜担忧那些异族会不会有朝一日，从那些大山之中突然跑了出来，侵入中原，危害天下。 十万巍峨高耸屹立的大山，隔绝了南北往来，中原之民无法南下，那些异族蛮人也难以北上。但在千年之前，一次不可思议的天雷浩劫从天而降，方圆千里之内的百姓死伤无数。浩劫过后，有人发现，在巍峨山脉之中，天雷巨力竟硬生生将高山某处劈开，露出了宽仅三尺的一条黑漆漆的幽暗小道。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间流传起十万大山之中，隐有蛮族怪人，不时侵扰民间，边陲百姓苦不堪言，直到焚香谷一脉的出现。 焚香谷在正道诸派之中，来历最是神秘缥缈，最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有这一脉弟子行走天下，若单论渊源，全天下只有青云门和魔教比焚香谷历史更长，连天音寺也不如它。 但虽然如此，这一派往日却极为低调，虽然不时会出现几个道行高深的有道之士，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却不大。直到八百年前，这一派在南疆边陲之地那条漆黑隧道附近，找到了一个山谷定居下来，从此自称“焚香谷”，并在八百年中不可思议的高手辈出，势力日盛，到如今已然和青云门、天音寺分庭抗礼，成为天下正道三大派之一。 而相应的，焚香谷当代谷主云易岚，也是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齐名的正道巨擎，只不过此人向来低调，单论名气却是不如以上二人。 因为地理关系，焚香谷几乎是本能地担负起了看护那条在当地被称呼为“黑洞”的幽暗小道，从那以后，便再无听说过有蛮族怪物侵扰百姓的传闻了。故在当地百姓心中，焚香谷声誉极高，被人尊崇为神仙一流。 远处，一个山头上，三道身影伫立于此，放眼看去，隔了两座较低的山头，一片较为平坦的荒野之后，大地之上突然耸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山谷。在这四座高大山峰背后，茫茫夜色之下，便是无数阴影，正是南疆边陲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