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清殿中
隔日，清晨。 山间带着湿润的空气还在大竹峰上飘荡的时候，大竹峰众人却都已经起来了。 田不易整束停当，与苏茹一起缓步走到守静堂前的空地上，只见众人都已经在此等候，张小凡站在众人中最后的位置。 田不易淡淡道：“大仁，你带着老八，老七一同去，其他人就不用去了。” 宋大仁是他门下大弟子，自然深得田不易新信任，而夏初则是唯一知道内情的弟子，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于是宋大仁和夏初点头应了一声，其他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神色，唯独田灵儿却站了出来，向着田不易道：“爹，我也要去。” 田不易皱眉道：“你去做什么，添乱！” 田灵儿贝齿紧咬，倔强道:“七师兄都去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胡闹！”田不易呵斥了一声，自然是不同意，夏初过去是有原因的，跟田灵儿不一样。 田灵儿无法，只得以哀求的目光看了苏茹一眼，叫了一声：“娘。” 苏茹叹息一声，对田不易道：“算了，就让她去吧！” 田不易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看她，向着远处的张小凡看了一眼，道：“走吧！” 说着，袖袍一甩，御起了仙剑，当先飞走了，苏茹随即跟了上去。 夏初转头看向宋大仁:“大师兄，是你带小师弟过去还是我带？” 宋大仁迟疑了一下，道:“呃，还是我来吧，小师弟过来。”说着，对张小凡招了招手。 张小凡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何大智这时咳嗽一声，对张小凡道：“嗯，小师弟，你、你自己当心点。” 张小凡这些天来，头一次见到众位师兄脸上都有关怀神色，心中一阵感动，低声道：“是。” 宋大仁叹了口气，与夏初对视了一眼，然后道：“小师弟，我们走吧！” 张小凡应了一声，再一次地站在宋大仁的背后，腾空而起，直上青天。 夏初见状，也御起青缳剑，追赶而去，同时田灵儿也跟了上来。 通天峰，高耸入云，巍峨屹立，依然那么仙气缥缈，依然那么不曾沾染半分人间俗气，仿佛也张开怀抱，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夏初与田灵儿一起落地时，宋大仁和张小凡比他们先一步落到了云海广场，远处山颠的玉清殿上，还飘荡传出悠远的钟鸣声。 田不易与苏茹此刻都已看不到人影，多半已经先上玉清殿去了，倒是云海之上，聚集了许多长门和其他各脉的弟子，此时一看到他们四人到来，登时一阵sao动，许多目光，便转到了站在后边的张小凡身上。 无数的窃窃私语，在云海之上，如那些飘荡的云气一般，飘来荡去。 夏初眉头一皱，感受到身后少年的颤抖，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放心，应当不会有事。” “啊？”张小凡怔怔的看着他，有些不解，但夏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多说了。 毕竟，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掌教和师父早已知道你的事了罢！ 张小凡一见夏初沉默下来，便以为他说的只是安抚之言，登时眼中的希望之色就瞬间暗淡。 这时宋大仁道:“别让师父和首座们等久了，我们走罢。” 其他人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着宋大仁往玉清殿方向走去。至于四周的那些指指点点，他们只当没看见。 片刻之后，只见迎面走出一人，向着他们三人走来。 夏初向他看去，认得此人，便是上次到通天峰时见过的长门弟子常箭，也是在七脉会武中曾与宋大仁交过手的人。 宋大仁自也识得此人，见他走了过来，一拱手道：“常师兄，别来无恙？” 常箭连忙还礼，但眼角余光，却是瞄了张小凡几眼，随即道：“宋师兄，刚才田师叔已经先到了此处，特地嘱咐小弟，一旦几位到此，就让我引着直接到玉清殿去。”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常师兄了。” 常箭淡淡一笑，侧身道：“那几位请跟我来吧！” 说着他当先走去，宋大仁、夏初、田灵儿和张小凡跟在他的后面，穿过云海，穿过无数青云弟子的目光，来到了虹桥边上，走了上去。 这时，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终于射向了人间，柔和的洒在通天峰上，虹桥两边清澈的水波，又在层层荡漾的涟漪中，浮现出美丽的彩虹。 穿过虹桥，来到碧水潭边，远远望去，只见玉清殿那雄伟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铛……” 又是一声钟鼎声响起，常箭看着身后四人，道:“前面就是玉清殿了，我们走罢。” 说罢，当先朝玉清殿走去，而身后四人也没有迟疑，快步跟上。 随着登上最后一层台阶，众人终于走到了玉清殿！ 这一座高大庄严的殿堂，耸立在他的身前，气势雄伟，人站在它的面前，仿佛如同蚂蚁一般。 常箭道：“我们进去吧！” 四人都点头称是，迈步刚想走去，张小凡忽然身子一震，目光向旁边望去，只见在台阶的另一角落，有一个人靠着栏杆坐在地上，身上衣物倒还干净，但因为他随意坐到地上，下摆处沾了些尘埃，一双眼睛茫然看着张小凡这里，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这正是他疯了许多年的王二叔。 张小凡心中一酸，正想走过去，却被宋大仁拉住，低声道：“小师弟，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别让各位师长等久了。至于王二叔，等你……等你出来再来探望他也不迟。” 张小凡停下了脚步，心中一阵难过，但终究知道宋大仁说的乃是实话，自己此刻是待罪之身，当下点了点头，对着宋大仁强笑了笑。 站在一边的常箭看在眼里，低声道：“二位，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进去觐见众位师长前辈吧！” 宋大仁答应一声，和张小凡向前走去，田灵儿却是皱了皱眉，道：“师长前辈？常师兄，难道还有什么别派的前辈来了吗？” 常箭犹豫了一下，道：“是，天音寺来了几位神僧，此外，还有焚香谷的前辈，都来向我们询问张……张师弟的情况。” 田灵儿听完，脸色顿时一白，而宋大仁的脸色也不好看。 夏初皱眉问道:“焚香谷？他们来干什么？”张小凡身上的异状，好像跟焚香谷没有一点关系吧？ “呃。”常箭顿了一下，还是慢慢道:“听说焚香谷怀疑张师弟和他们门中失踪的宝物有关，所以……” 他没说完，但众人都懂他的意思了，夏初当即冷哼一句:“荒谬！” 李洵燕虹二人明明看到三尾妖狐拿着玄火鉴跑了，他们追击不利，居然还来栽赃陷害！ 夏初眉头紧皱，有些想不通，焚香谷分明也是正道大派，怎么会如此行事？ 这时候常箭干咳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罢。” 夏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四人便在常箭的带领下，走进了玉清殿。 跨过门槛，顿时一股庄严肃穆之气迎面而来，青云门中最神圣的地方，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气势雄伟，让人惊叹。 巨大的大殿之上，有许多人，或站或坐。而大殿前方，点燃的香烛沉默的燃烧着，飘起一缕缕的轻烟。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鹤骨仙风的道玄真人坐在那里，在他座位的旁边，有一张小茶几，桌面上摆放着的，赫然正是张小凡的法宝烧火棍。 在他的右手边一排，是青云门各脉的首座，包括田不易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坐在那里。 而青云门其余各脉的长老弟子，或坐或站，都在他们身后。至于夏初张小凡他们熟悉的齐昊、林惊羽等人也都在场，而陆雪琪此刻也默默地站在水月大师的身后，旁边站着宋大仁思慕的文敏。 在道玄真人左手边的，却是有很多从未见过的人，有相貌慈祥的和尚，有面色阴沉的老人。夏初目光扫去，在那一群人中只看到几个熟悉面孔，其中天音寺法相、法善也在，都恭谨的站在一位坐在最上首的老和尚身后，看来这位相貌慈祥的老僧，多半就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上人了。 常箭带着四人走了过去，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道：“师父，大竹峰的张师弟已经到了。” 周围的人一阵耸动，目光刷的一下都移了过来，非但张小凡，连带着他身旁的宋大仁和田灵儿都有些不自在。 毕竟除了夏初，他们二人对于他人的目光还没办法完全无视。 坐在田不易旁边的苏茹皱了皱眉，对他们道：“你们站过来。” 宋大仁等人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走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田不易上头的苍松道人忽然咳嗽了一声。 田不易脸上肌rou一动，眼角也微微有些抽搐，但终于还是道：“老八，你站在那里，掌门真人和各位前辈有话要问你。” 张小凡刚刚迈开的脚步，却像是撞到了一面墙上，生生停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是。” 夏初略带担忧的看了张小凡一眼，随后还是跟着宋大仁站到田不易身后了。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向下望去，只见在两边人群之间，一个少年孤零零站在那里，眼光中有微微的紧张和畏惧，甚至连他的双手，也紧紧握拳。 这个当真便是当年草庙村里那个资质平凡的遗孤吗？ 没想到草庙村惨案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而他们所有人，竟然都走了眼。 他在深心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