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利害

    陈氏心思翻转，她自然是知道林芷萱来请她吃这顿饭的意思，故而也只带了柳香一个人来，不曾声张，只是这件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如何处置，她来时心里也还没底，还是要看她这个好meimei要怎么说如何做。

    陈氏见问只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夜府里落了钥之后，竟然有几个丫鬟婆子胆大妄为，还敢肆意出入，被逮住了，我正要问个明白。”

    林芷萱道：“哦？那jiejie都查出了哪里的人？做了什么事？”

    陈氏心中明了，只是面上略带怒气地道：“我的好meimei，这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素日历不掌家不清楚，这一查出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东院西院哪个院子里都没有干净的。也有吃酒赌博的，也有偷盗的，真是一池污秽。”

    林芷萱明知陈氏是在拿话吓唬自己，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竟有如此之事？那依jiejie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

    陈氏见林芷萱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害怕畏缩，反而如此淡然，言语中甚至还多了一丝嘲弄的意味，她心中越发的肯定她这个三meimei的确与以往不同了，便也笑着继续与她打机锋，倒要看看这个往日里唯唯诺诺让她忽视了这么久的三meimei有几斤几两：“太太掌家的时候，千头万绪，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被这起子小人钻了空子，今日我既然查了出来，便不能不替太太分忧，肃清门楣。”

    林芷萱抬眸看她：“那依jiejie的意思，是要严惩了？”

    陈氏道：“这个自然。”

    林芷萱闻言心中却是冷笑，以陈氏的机敏圆滑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看来陈氏此番来不过是为了来试探自己罢了。

    见林芷萱仿佛陷入沉思默然不语，陈氏因问：“怎么？meimei觉得不妥？”

    林芷萱放下了碗筷，抬眸看着陈氏道：“jiejie可听说过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jiejie可曾听过另一句话，叫’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林府在娘手里十余年，jiejie真的以为娘会看不见这些蝇营狗苟？娘耳聪、目明，jiejie该相信这一点。”

    陈氏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芷萱道：“那meimei的意思？”

    林芷萱道：“jiejie可曾细想过娘因何并不做查处？”

    陈氏道：“meimei以为是因何？”

    林芷萱看着陈氏道：“我记得jiejie刚才说‘东西两院’，看样子大太太那边似乎也不甚干净。而爹爹出任之前，自然是万千叮嘱娘，要善待孀嫂，而娘最注重的便是后宅安定。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是娘想看到的，我想这也不是jiejie想看到的。”

    陈氏见林芷萱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也猛地沉了沉。

    林芷萱自然看得出陈氏眸间的情绪翻涌，这件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怕是陈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收拾残局了，林芷萱却抬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夏兰道：“夏兰，你去看看我吩咐炖的百合雪蛤汤怎么样了？怎么还不端过来？”

    林芷萱并未吩咐人炖什么百合雪蛤汤，但是夏兰看了两人一眼，也是大致明白，并未多言，应了一声是，便出了门往小厨房去了。

    陈氏见林芷萱遣走了身边最后一个丫鬟，便也知道她要说些要紧话了，只笑着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道：“我看meimei也是难得的心思灵透的人儿，meimei也该知道，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便是覆水难收，我刚刚掌家，若查不出来便罢了，既然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便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林芷萱笑着，陈氏说的话自然也有理，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该抓件大事在阖府里立立威。日后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她吩咐下去的事，那起子奴才会不敢不尽心尽力地做，只是林芷萱却道：“jiejie说的是，但是，meimei私下里却觉得，有几分不妥的地方，实则为jiejie惋惜。”

    陈氏道：“哦？如何不妥，meimei但说无妨。”

    “meimei觉得，jiejie不该拿大太太、娘和我的人扎筏子立威。毕竟，娘只是出去几天，毕竟，jiejie还没有真正的当家，不是吗？”

    陈氏脸上的笑一僵。

    林芷萱却继续道：“我虽不知道jiejie是因何原由不得不彻查此事的，但是我想事情闹到现今这个地步，jiejie定然也是左右为难，进则伤了太太大太太的颜面，退则伤了jiejie自身的威严。”

    林芷萱拿眼去看陈氏，陈氏也似笑非笑地与林芷萱对视：“看样子，meimei是要指点jiejie一二了。”

    林芷萱道：“不过拙见，jiejie听个玩笑，怎敢说指点。”

    “meimei请说，jiejie洗耳恭听。”

    “依我看，jiejie可分而治之。”

    陈氏此时的神色倒是认真了些许：“怎么个分而治之？”

    林芷萱道：“娘的人，大太太的人，还有我的人，jiejie可放回来交由我们自行处置，其他的人，jiejie自是严惩不贷，不可姑息。”

    陈氏轻轻“哦”了一声，却依旧示意林芷萱继续说下去。

    “jiejie或许会觉得我此法依旧伤了jiejie的脸面，会让下人们议论jiejie不秉公处置，可是jiejie，您见哪家哪府有真的’秉公’二字？这二字好听，却未免可笑，怎敌得过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者，jiejie或许会觉得，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已经伤了娘和大太太的颜面，倒不如破罐破摔，您一发狠都给治了。可是meimei总觉得，如果jiejie能将我们这三房里的事情轻轻压下，在私下里慢慢去与娘回禀，小心陪个罪，再照着娘的意思去处理后事，jiejie虽会得娘两句埋怨，却不致于以后见不了面，有了隔阂。meimei进退思量也唯有这个折中的法子了，jiejie以为如何？”

    陈氏轻轻一笑，似是玩笑着道：“meimei这是要jiejie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却在府里给meimei立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