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李玖见她不介意，心里还惦记着那甜而不腻的桂花糕，趁着静姑姑转身又偷了一块，藏在袖里准备等着她离开后再吃。她一番动作全落在一旁站着的明艳眼里，本来想笑被李玖暗中瞪了一眼又忍下。静姑姑交待了明理去厨房取午饭，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再说两句，最后把那一盘桂花糕端了出去说是午后再吃。

    等静姑姑下楼，脚步彻底消失后明艳才低声地笑起来，看着李玖端肃的模样说了一句郡主当真远见，猜出了姑姑会把那糕点收走。李玖幼时敬王妃也是这般不许她吃甜食的，看到她吃就直接端走搁在自己院子里，静姑姑跟在敬王妃身边许多年，自然把这些招数学了个齐全。

    李玖回了一句你也开始打趣我了不是，手里却是把那方才藏起的糕点取出来，吃了一半另一半放在桌上。桂花糕的确香甜，不过也不至好吃到让她这个堂堂的九郡主藏起来偷吃。明艳看她那般模样就掩嘴笑起来，低声说了一句九郡主每次都这般，姑姑越不许做什么您越是偏要去。

    龙有逆鳞，人有反骨。可能是自小被众人娇惯得太厉害的缘故，李玖从小就是个不肯安分的野丫头。平时里敬王妃越是不许，她就闹腾得越厉害，表面看着多喜欢似得，其实如果敬王妃真得不再阻挠，她反而兴致缺缺起来。明艳在一旁看得清楚，说是自家郡主馋嘴，倒不如说她是脾气上来生了反骨，只是为了单纯对抗静姑姑而已，而不是为了争那一口糕点。

    李玖卧在软榻上伸展身体，听了明艳的话撇了撇嘴，生了一种被人识破心思的窘迫。明艳本想取一床毛毯来，刚走开两步忽然记起来过一会儿就要用午饭，现在取毯子李玖怕也睡不了多长时间，还不如不去。这般想着，明艳复又回来立在软榻前，替李玖捏着双腿。

    慕府这边也是没什么事情，就是晚上的时候慕夫人端了惯例的五子去昭华堂，慕华容却怎么哄劝也不肯吃了。原本请来在婚前陪新郎同睡的小儇，晚上就要吃些包子鸡蛋花生之类，寓包生儿子多子多福意。慕夫人在子息上对慕辞多有期待，故而这一点不肯让步，好声好气却坚持不懈地劝着小儿子吃一些，为了他大哥也要吃两口。

    慕华容向来被捧在手心里，又因为身体原因吃食上更是精致，那些干巴巴的鸡蛋花生吃了两顿就不愿再吃，如今受慕夫人劝也是不肯开口，白白急坏了端着碗的慕夫人。

    “你还敢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这样逼着阿容么？”

    一旁观望偷笑的慕辞被慕夫人抓包，赶紧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对着苦着脸的慕华容无奈地摇头，而后看着慕夫人商量这少吃一顿也没事，昨夜不是用了不少么。而且谁能保证吃了这些就会真得包生儿子，要是真的求子观音是做什么的，婚前多吃点花生鸡蛋就好。

    慕辞看着是个和慕夫人一样虔诚信佛的，不过他只是把遏语里的众生虚妄，万象由心记在心里，对那些鬼神之论也是抱着质疑态度。且慕府老太爷幼时就教他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东北时深山老林里那么多东西，若是有精怪没理由他和谢青延差不多逛遍了周边的山，也不曾见过。

    “你说的轻巧，若是阿容不肯吃，这些全留下给你一人！”

    慕夫人想起管家找她说的事就觉得来气，埋怨慕辞多大的人了一点儿耐心也没有，马上就要娶回家的未婚妻，现在的当口上还非要通一封可有可无的信。慕辞听了这话就愣了，想着分明是小的不听话最后怎么是他挨罚，轮到他吃完这些东西了。倒是慕华容满脸地高兴，对着慕夫人使劲点头不说，还说了一句。

    “不吃，留给哥哥吃！”

    最后三人在昭华堂折腾了许久，不管是慕华容还是慕辞都犯了脾气，谁也不愿低头去吃那遭人嫌弃的五子，把慕夫人气的不轻。最后还是慕辞心疼慕夫人，劝着她先离开自己会吃完。

    等着慕夫人走了，慕华容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端着盘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慕辞卧房一个细腰阔口瓶里。那瓶子是慕辞用来插些时令鲜花用的瓶子，早上的时候里面还有几只丹桂，只是味道清淡刘宴就换了下来。慕华容哗啦啦地倒好之后还不满足，又噔噔地跑去另一边，从慕辞书案旁瓷桶里抽出一个卷轴，抱着就要塞在里面。

    “阿容，不行！那个东西不能塞！”

    慕辞原在暗笑，看到自家弟弟手里抱着的卷轴上露出的红色丝线赶紧出声阻止，一边起身把卷轴换了过来，说了一句这样母亲还是会发现的。慕华容不解地看着他，问怎么办，一双猫眼里满是无措，显得有些愣神。慕辞拉着慕华容往书案那走去，把卷轴放进瓷桶才回身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蹲下身子与他齐平。

    “放在这里肯定不行，大黄和小白不是在外面没有吃饭么，阿容怎么不去喂喂它？”

    慕华容一下子恍然大悟，了然地点头而后又噔噔噔地跑过去，抱着细腰瓶子就往外面冲，眼见着就是出去喂那两只不许进屋的动物。慕辞又一次喊下他，把那包子也塞进瓶子里，这才由着慕华容出去喂食。

    刘宴看着府上小少爷抱着瓶子跑出去拦都拦不下，干脆进屋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一进屋就瞧见大少爷坐在桌上倒茶，噙着一抹笑意品着手中茶水，再看桌上空了大半的盘子，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慕辞安然地放下杯子，起身吩咐刘宴把碗碟收一收。

    “小少爷去给大黄小白喂食了，若是夫人问起来就说东西都吃了，其他的就别说了！待会儿去接小少爷回来休息，大黄和小白送去昭容院看着不许出来走动。”

    慕辞脸上笑容不改，看着刘宴的眼睛也带着笑意，只是微眯的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看得刘宴不自禁点头，把心里那句东西都是被大黄小白吃了么的话咽回去。

    也不是慕辞不愿和慕华容一起去，只是兄弟两个一起做这些，若是被发现了绕是他一贯面皮厚也忍不住要脸红。想来还是慕华容自己去安全一些，就算被母亲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能去求情。要是两人一起被发现了，慕辞简直能想出慕夫人会如何揶揄自己。慕辞心里想着待会儿回来，就把慕华容最喜欢的琥珀糖球取出来给他两颗，也算是谢谢他的辛苦。

    大部分的时候，如英如玉的慕辞的确是个不错的兄长，慕华容最喜欢的糖球零嘴他都会备着。只是有些时候，慕辞坏起来算计人可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不放过的，就像这种情况。

    还好慕夫人忙活了一日，从昭华堂出来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慕华容动作小心谨慎也没被府里仆人发现。两兄弟做的荒唐事，就这么随意地被人忽略过去。次日慕辞有事，天未大亮就坐了起来，一旁的慕华容原本睡得香甜，在他起身穿衣服的时候也跟下床，瞪着一双朦胧睡眼说要跟着哥哥。

    慕华容由于生母是异族人的缘故，出生后言语方面就不算好，今年得了一个先生教育好歹是说话不那么期期艾艾，不用每日不敢言语。只是由于以前的原因，他对人群和街市还是有些恐惧，跟着慕夫人或是慕辞出门，遇到人多的地方就死死靠着身边的人不动。慕辞没想到他今日居然主动跟他出门，想了想今日的行程就同意了。

    慕辞今日要出门去一趟贳器店，把亲迎那日要用的花轿彩具抬回慕府，顺便把慕夫人定下的迎亲乐队请来，再去一趟荣升楼确定明日去慕府的厨子厨娘。细算下来事情不少，不过这几个地方挨得颇近跑起来也方便，带着慕华容让他跟着凑热闹也好。

    慕华容本想牵着大黄小白出门，慕辞哪里敢让他牵着狼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好说歹说劝了一通才让他放弃想法，单独牵着大黄上街。今日恰好是个惠风和畅的日子，慕辞领着慕华容出门时早市未散，街上还尽是一些摆摊的小贩。

    一路上慕辞见慕华容好奇打量，看到什么新奇东西就要驻足，每次问他要不要却只摇头不语，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要。慕华容歪着脑子想了半天，这才无辜地回了一句不会用，把慕辞弄得哭笑不得停在街上。

    因为带着慕华容，慕辞的速度慢下来不少。等到两人赶到贳器店的时候，早市已经退了下去热闹街巷的人也是少了。慕夫人定的贳器店是皇城里口碑最好的一家，平日里也是只做贵族豪门的生意，在勋贵夫人里算是好的。贳器店老板自然认得前几年皇城赫赫威名的慕辞，见了他过来就笑呵呵地请进院里，由他去看准备好的花轿彩具，迎亲乐队也在一边穿戴整齐看着一队人俱是清秀精神的。

    慕夫人准备这场婚事可是舍得花钱，什么都是按着最高的规格来的，单那花轿就是贳器店独有的最精致的一顶。十二人抬得花轿绣着将近二百多句的祝福和典故，轿身也是上好的西域香木制作的，慕辞隔了好远就闻到了一股清淡香气。还有那一对迎亲乐队，也是皇城里早有盛名的喜乐队，就算比不上皇宫里的也不遑多让。

    贳器店老板舌灿莲花，吹嘘起来自己店里的东西就消停不下来。慕华容听得不耐烦，早就松开了慕辞的手小跑着钻进花轿里去，剩慕辞一人对着老板的絮语。

    慕辞脸上挂笑听完了贳器店老板一番介绍，而后摇着折扇点头，打断了老板的长篇大论，他也是个识货的，就算不了解花轿也能看出来那花轿比一般的精巧别致，连那上面的饰品都瞧着比一般的好看不少。听了老板的话更是满意，李玖素来喜欢西域的香料，想来对这种西域香木做成的花轿也是喜爱，当下直接点头同意。贳器店老板笑得更加开心，从怀里摸出当初慕夫人预定花轿乐队时的契书来给慕辞过目，顺便把租赁花轿彩具乐队的尾款补齐。

    慕华容却在这时候出来，一溜地扑过来直接扑进慕辞怀里抱着他的双腿，带着婴儿肥的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抬头直接对慕辞说了一句好看阿容喜欢。慕辞彻底笑了，回了句要的就是这一顶，就从老板手里接过契书。只是目光刚扫到上面的数字，人就愣了一下。

    租赁花轿三百五十两，彩具二百两，押金二百两，连那乐队居然还要一百七十两。慕夫人哪是大cao大办，分明是拿钱砸出来的婚事。慕辞忍不住皱起眉头，心说母亲这般舍得花钱置办婚事，这次当真是下了血本啊。

    慕辞一个正三品的监门卫上将军，每月的俸禄不过是禄米三十五石，月银五百多两，就算折合上每月的绢帛仆役补贴，每月得的银钱也不过是差不多七百两。这一次他的婚事，单着花轿乐队就要花去一个月的俸禄，怎能让慕辞不是一愣。贳器店老板瞧他模样就忍不住紧张，他这花轿要价高是真的，故而来这里的勋贵很多舍得下血本的却没几个，碰上了一个就要好好勒索。现在看着慕辞的侧脸，莫不是要毁约吧？

    贳器店老板正在忐忑，慕辞已经把契书递来从怀里摸钱袋，付清账款后吩咐老板直接领着花轿和乐队去慕府，他则还要往荣升楼走一趟。贳器店老板拿着银子正高兴，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心想慕府当真是财大气粗树大根深。

    （四更结束请不要吐槽男主月工资才七百好穷啊之类的我特意查的资料官职俸禄和唐制一样那时候的大米五文钱一斤男主标准的正三品工资再说世家大族哪个光靠工资了封疆大吏又方便贪污的男主爹才是家里的摇钱树啊有暗示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