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就是开战吗
轩辕鏊门外的小厮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轩辕克恭敬地垂首等在门外，身边一步距离是欲言又止的母亲。轩辕克握紧拳头，才忍住自己想要讽刺两句的嘴。 突然又是一声暴怒地嘶吼，夹杂着老人才有的沙哑嗓音，听得人心惊。丁晏拽了拽轩辕克，小声道：“爷，站了一晚上了，您不回去歇会？” 轩辕克一瞪眼，甩开丁晏：“你要害死我啊？歇个屁，这情况能歇吗？” 丁晏一排脑门，懊恼道：“是是是，小的考虑不周，这没准就是最后一面，孝道嘛，应该的…” 轩辕克抄起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丁晏身上，打着哈欠说道：“雪莲谷大弟子亲自救的，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就是等他说遗嘱呢。这种事儿还是亲自听比较放心！” 丁晏恍然大悟，重重点头，给轩辕克竖了个大拇指。 轩辕克受用地笑着，眯起眼看向房门里走出来的轩辕申，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轩辕克说不清他对自己这个父亲的感情。 年少时他是很喜欢父亲的，跟着父亲读书写字，骑马打猎，渐渐成为家里公认的第三代子孙第一人！家里的下人对待他和对待他的父亲都是一样的恭敬和崇拜… 可是，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从祠堂不对外开放那天吧，从家里上上下下的人，看着他的父亲和他都充满了同情的眼神那天吧…他整日被那种眼神拷问着，他不再爱他的mama，他也瞧不起暗夜中独自一人饮酒压抑哭泣的父亲。 轩辕克依然依靠在丁晏的身上，看着轩辕申一步步走过来，每踏出一步，他的心就更憋闷一点。他不知道父亲的步子，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变得蹒跚，被微风带起的鬓角竟然也染上了银霜。他算了算，十几年来，他竟一句真话也不曾对这位父亲说过。轩辕克笑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轩辕申停住了脚步，目光里看不出任何信息，古井不波不过如此吧，丁晏偷偷瞧了一眼，低下头去。 “克儿…”轩辕申欲言又止，轩辕克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这老头子的伤疤，将他的伤口再次撕裂。 轩辕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往后退了一步，颤抖地问了句：“现在你要当老头子的说客吗？” 轩辕申凝视着轩辕克，沉默不语。 “哈！”轩辕克为自己刚刚的心酸而觉得无比可笑，他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指着自己头上的疤说问道：“是不是你也要挨一鞭子才能清醒过来？” 轩辕申的手颤抖起来，手里的家主玉印明明很轻，却仿佛重如千金，他似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久久都没有说话。轩辕克觉得十分矛盾，明明院子里应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鸟叫、蝉鸣、走路声、吵闹声，可他此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如爆炸后的寂静，让人晕眩。 突然，戏虐的男子之声传入脑海，轩辕克定了定神，是叶知秋来了。 轩辕申当然也听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印，“没有时间了。”他在心中默念。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手不再抖了。另一只手没有迟疑地拍拍轩辕克的肩膀，挤出一个苦笑来，说道：“是父亲对不起你，你去吧。” 轩辕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拂袖而去。 丁晏眼珠转了转，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轩辕申站在树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定了定神，脚步稳健走了近路去到拍卖会所在的小楼。 “爷，我怎么没明白老爷是什么意思呢？”丁晏勉强追上轩辕克的步伐。 “哼，愚孝，他就是愚忠愚孝的傻…”轩辕克终究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 “爷，按理这些年咱们家的生意都是您跟着打理的，这时候老家主病倒了，应该让您…” 轩辕克急急绕过花园，打断丁晏的自言自语道：“你明白个屁！那老头子什么时候放心过任何人了？他肯定看出我跟那屠叶的关系了，这才找父亲密谋！他定是怕我搞砸了他苦心经营的这盘棋！” 丁晏见人迹见多便不再多言，又成了那个毕恭毕敬的小跟班。 穿过大厅来到陈列着各式珍宝的门市，这是轩辕家最气派的店铺，也是这次拍卖会的唯一入口，眼尖的小厮们齐齐迎上来，高声喊着：“少主人到！” 挤满了人的门口突然静了下来，待见到轩辕克后又再次鼎沸起来，纷纷交头接耳果真如传言一般，就算戴着帽子，也依然能见到那可怖的疤痕。达官显贵还有些气度，镇定走上前去要寒暄安慰一番，却见轩辕克只是绕过了他们，径直走出门去。 人们心中暗道，这是又要打架了的节奏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动手还是那霸王轩辕克吗？ 叶知秋刚一落地，就看见同时从轿子中几乎是滚下来的裘球了，她上前施礼道：“见过裘大人。” 裘球显然热的不行，擦着汗水，随意挥挥手，眼含笑意地道：“诶，屠叶大人别这么多礼，咱们都是好朋友。” 叶知秋点头笑着，显得十分亲密，裘球身侧盈盈站着的是落芙蓉，她也不失礼节的问好。 破风等人这才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在了叶知秋的身后，他们看见叶知秋身后的东方夜雪，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叶知秋现在又是一副屠叶的样子了。 叶知秋与裘球并行，官兵持械在前开路，街道上的人们顿时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叶知秋这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轩辕拍卖行。 “原来是裘大人和屠叶大人到了！”轩辕克从正门而出，匆匆地行礼问好。 裘球笑着打哈哈，叶知秋却看也不看他，只将目光看向天空中显出的结界，密不透风，依旧强盛，轩辕鏊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怎么还能有人撑起结界呢？ 在裘球与轩辕克寒暄之时，百姓们早已议论开了，他们很多人都听说了叶知秋在水上与轩辕鏊的一战，就算没有当时亲眼所见，但全城的人都听到了那晚的爆炸声响，也都看见了那片废墟，那么当时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不是他们所见过的小打小闹的比武了。 “我还听说双方都受了重伤，你看，原本应在门前迎八方来客的轩辕老家主也一直并未出现，可这屠叶竟然好似没事儿人一样，还敢这般毫无畏惧地闯过来，真是可怕的高手啊！” “是啊，真不知道，今天还会发生什么！” “那就我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猜到的了！” 轩辕克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心虚地看向叶知秋，不敢再让叶知秋听见更多的议论，他怕这个男人在这就大开杀戒了。他连忙在前带路，把裘球与叶知秋一行人让进了拍卖行。 一进了拍卖行，外面的暑气就消散一空了，叶知秋脸上的人皮面具也凉爽了不少，没了聒噪的吵闹声，她的注意力也终于集中了起来。 裘球带着自己的人先行去了特殊拍卖的会场，叶知秋看向轩辕克，眼神冰冷，让对上了眼神的轩辕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没用的废物。”叶知秋骂道。 轩辕克又是浑身一颤，额头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仿佛是在提醒他，眼前这个男人的狠厉。 “大人……我……” “你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他？”叶知秋不再拐弯抹角，她已经进入了轩辕家的结界，再怎么隐藏也是无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轩辕克忙四下看了看，叶知秋的声音不小，已经吸引了许多前来观宝的人的注意了。 “轩辕家规森严，许多事情都需要轩辕鏊的同意才能做，我必须要得到他亲自的任命，才有机会……” 叶知秋哼笑一声，打断了轩辕克的话，她目光看向轩辕克身后，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容，说道：“这就是你等的机会吗？” 轩辕克听言，回过头去，没想到经看见了轩辕申，此时也已经来到了这里，正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轩辕克仔细打量了一遍他的父亲，眼睛突然变得血红，拳头也捏得咯咯作响。 不光是他们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连展厅的客人们也都纷纷惊异地看向轩辕申。这个与轩辕克有着几分相像的男人，此时褪去了儒装，换上了轩辕家主的黑金袍，姆指套上了象征着家主之位的玉扳指，腰间垂落的是皇帝御赐的明黄色缨络。 就连最低等的百姓也知道，这身打扮，只有轩辕家主才有资格穿戴。 也就是说，轩辕鏊已经把家主之位让给他的儿子轩辕申了。 展厅内一瞬间的寂静后，突然喧闹起来，议论声，惊异声，祝福声，此起彼伏。但这一切再轩辕克耳朵里听来，都仿佛是夏季的蚊蝇，恼人地只想将他们都一巴掌拍死。 “小克，这位就是屠叶大人吧。”轩辕申的声音还是那么儒雅，却听得轩辕克连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 小克？ “您还记得我是小克？”轩辕克看向依旧温润儒雅的面庞，那张脸上没有勉强，没有不甘，他竟不知他这位父亲什么时候修炼得比他的脸皮还要厚了。 “您二位的父子之仇，我没兴趣听。”叶知秋直直看向轩辕申。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像轩辕鏊那样毒辣，也不像轩辕克那样充满愤怒，他的眼神是平静的，无波的古井，让人探查不出他的心思，但叶知秋却知道这个人一定比轩辕鏊还要危险。 “屠叶大人，轩辕家已为您准备了竞拍的包间。”轩辕申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 叶知秋心思一沉，轩辕家怕是已经知道她的目的，竟然还敢让她进入拍卖现场，想必已经做了安排和调整，可是他们轩辕家死了一个轩辕鏊，残了一个轩辕鏊，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与她作对呢？难不成还有什么外援？ 正想着叶知秋的目光突然瞟到展厅中一闪而逝的身影。那是个下人，衣服的颜色十分眼熟，叶知秋眯眼细想，在哪里见过这个样式的服装，脑海中突然传来斑斑的声音：“主人，我看见了，是游家人！” 叶知秋恍然，冷冷一笑，却更加坚定了要大闹一场的心。 “好啊，看来轩辕家从上到下竟都是些冥顽不灵的人，你们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开战了，那爷爷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