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月剑 风波定(二)
{二}动乱之街 秋风城,又失踪一人。 八岁,男孩,普通人家。 林渊与清角到达秋风城之时,城中衙门门口已聚集百人,请求官府再添兵力尽快将歹人抓获。可惜秋风不太平,官府已倾尽全力搜查,却依旧未能寻到失踪的孩子。 一日,一人。满城惶惶。城中父母已不敢让自家孩子独自一人,却依旧未能阻止悲剧。失踪的第四个孩子父母做小本茶叶生意,今日一直将孩子带在身边,却在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一时牛鬼蛇神,传遍满城。 失踪的第四个孩子叫做小皖,当林渊与清角寻到小皖家中之时,小皖的母亲正在以泪洗面。好在其父还未丧失理智,面见前来拜访的林渊清角二人,一人威严似天人,一人清丽脱俗尘,匆忙先冲一位留藏的上等碧螺招待,而后将来龙去脉道来。 言是转眼之间不见踪影,却亦不尽然。铺中有客,父母招待,突感一道黑影自余光闪过,待回神之时,方觉小皖已不在身边。那时但闻铺外有人惊呼,父母二人匆忙赶出,却在一阵烟雾之中恍惚。烟消云散之后,便再无迹可寻。 告别小皖父母,又到茶铺四周走了一遭,余晖铺落秋风小城,融融春风之中,竟无比萧瑟。 归家途中,清角面见林渊面色凝重,心中有话亦不敢相问。她太想拨开烟雾了却这一桩,可是那一阵烟雾,却将歹人完美隐藏。 那时烟雾所拢不过三丈,而歹人到底是如何在行人并不稀缺的街上突然消失? 清角想不透,却闻林渊有言,“是江湖人所为。” “师父,您是如何知晓的?”并非质疑,她只是太想要一个答案。 “茶叶铺所处大街东西朝向并无十字分叉,若能借一阵烟幕便消失无影,绑匪只有一条路可走。”林渊说道,方才走那一遭,地形他已熟悉。 “那个时段,街上的行人应该不少,可是歹人是如何随烟幕一同消失的呢?”清角不解。 “从屋顶。歹人在烟幕中,已带着小皖飞身上了茶叶铺子的屋顶,而与茶叶铺所处大街路段相邻的是一家客栈的后院。”林渊言道,微皱的眉被瞬间的顿悟舒展。 清角恍然,“原来歹人是带着小皖落身在客栈的后院,从而逃离了街上人群的视线。” “起先,吾亦觉如此。但与茶叶铺背身相邻的那间客栈,观其规模在秋风城中绝然属于佼佼者。在小皖失踪的那个时段,后院想必会有务工人员。而歹人,理应不会冒这个险。” “可是歹人若是在屋顶逃窜,总应有落身的地方,而若长久在屋顶行走,总会被街上的行人发现。”清角言道,一切似乎又皆回到起点。 “角儿,你曾说小庄母亲做荷包生意,可与茶叶铺子在同一条街上?而另外两个孩子,又是在何处失踪?”林渊问道,而若如他所愿,这一切的关联便直指一个地点。 “是的,师父。我曾从小庄母亲口中得知,另外两个失踪的孩子家中虽非街上的商家,可是却同是在这条街上失踪,那两个孩子皆是帮家中买日用品从而一去不回,莫非歹人便盯上了这条街上的孩子!”清角惊呼,而四次,绝对不会是巧合。 “若吾推断无错,歹人亦有铺子在街上,而其带着小庄上了屋顶之后,行走不远,便可从动过手脚已松动的屋瓦处,落身在自家铺子之中。”林渊说道,明日,他便要揪出这条潜藏在街中的毒蛇。 “如此一来,确是可以行通。然则街上铺子颇多,若要一一排查,只会打草惊蛇。”离真相那么近,可是手足无措,更令人沮丧。 “明日,便要为难寒儿一回了。” “师父,您……” {三}子承父志 月色安和处,晚风最送香。 他不知该如何启齿,可是他若瞻前顾后,秋风的动荡或许不会停息。不是不信官府的力量,只为有些江湖事,超脱了界限,而必用江湖手段终结——但又依稀念起,他不理红尘,已八年。 八年,不是长久的时光,就像八年前的话,他可以清晰的记得。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别再过问江湖事。”亡妻的嘱托又在脑海突兀浮现,他若着手便是破誓。而这次,他竟还想连本带利,让他的孩子他的至亲一同犯险。若怪便怪,他可以充耳不闻万丈红尘潜伏的丑恶,却戒不掉那一片凄愁心境中,对苍生的悲悯。 “爹爹,寒儿帮您打好了水,您快去……” “寒儿,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八岁的孩子小有疑惑,然则感应一般,他在父亲的眉目之间,读出了隐忍的难言。
林渊蹲下身子,望着小小的孩子空澈的双眼,他,终究不是一位好父亲。 “爹爹,什么事?”印象之中,如此模样的父亲还未曾出现过。 “寒儿,你相信爹吗?”信任与否,他还不是已经决定。有一刻的他,会难受,会内疚,会恨自己,却依旧,固执得不像话。 “相信啊,寒儿最信任的,便是爹爹了。”寒儿言说,而后,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爹爹,您有话就对我说吧。” “寒儿,明日为父,需要你去冒一个险。”林渊表情凝重,如果他的寒儿不愿,他还会执意吗? “冒一个险?”疑惑更深,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八年,寒儿的记忆之中,并无大风大浪。 “是的,相信父亲,我会保护你。”林渊信誓旦旦,做出如此决定,他最艰难。 但是,这一刻的回应分明没有迟疑,“有爹爹在,我什么也不怕。爹爹,你有何想法,就对寒儿说吧。” 简单叙述,身下的孩子亦已明晓责任重大,林渊言罢迟疑再生,如果寒儿不敢,他又如何勉强?可是那双空澈的眼眸之中,分明没有畏惧。 “寒儿知道了,爹爹您放心好了!” 这一句说得很响亮,不为证明勇气,只为抹掉父亲眉间微微衍生的疚意。他曾说过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英雄,而今秋风动荡,他若能贡献自我小小的力量换得安宁,那么这份心愿至少算是有了圆满的开端。 而林渊心头,欣慰洋溢,他的孩子在如此辛苦的八年之间,一直在给予他能量。此时,是无需多言的,就像微微探出的手,被小手牢牢握住,约定了一般。 大手,这一刻,感受到小手传来不屈的温暖。林渊曾要,给他身边的孩子,力所能及的最幸福。那是他的骨rou,他的无价之宝,他得以将悲苦生命延续至今的相依相伴相靠。而他不懂不知不晓,他身下的孩子,就算燃烧自我,亦愿化为一缕柔光,来驱散他梦境之中的猛兽洪荒,或者仅仅,融化染在他眉间,一抹寒凉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