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古籍：旁通术】
艳阳高照，穷羿镇中学。 已经到韩小明和农民汉约定的干架时间了。 刘星语看到齐林没有偷跑出去，顿时放下了心。 不过她又觉得自己白求那个人帮忙了，害得昨天破例跟那人说了那么多话，违背了当初立下的誓言，狠狠掐了齐林好几下，发泄一下怨念。 后者老老实实地受了。 女人喜怒无常，就是要男人疼的——这次齐林疼了好几下，她应该也就没事了。 齐林这边挺爽，韩小明那边就惨了。 为了今天的群架，韩小明狠吹了哨子，召齐了全部手下，还请了一些外援，近一百个人，得花好多钱——不但得给这些人出场费，等打赢了后还要请兄弟们去市里吃喝玩乐，就是受伤了医药费什么的也得他出。 但是……两个村的人一个没来，这大热天的，韩小明他们一个个傻站在太阳底下烤油，汗出的就跟洗澡似的。 坚持了两个多小时，见还没人来才骂骂咧咧地溜走了。 一众人也没敢去村里找人，这相当于鬼子进村，再强势也会陷在智慧的人民群众海洋里。 韩小明这次又花了冤枉钱，架没打成，还得请客。 中午放学，齐林和刘星语一起出去吃饭，看到两个村的老三和虎子蹲在校门口左顾右盼，像是在放学的学生里找人。 齐林顿时就有点晕，这都什么人啊！这么锲而不舍，非要揍我才行？ 这时他还不知道韩小明被放鸽子的事。 齐林也不怕，就两个人，打不过跑还是行的，很光棍的主动上前跟两个人打招呼：“嘿，找我呢？” 两个农民汉一看到齐林就跑过来，对着他点头哈腰：“小哥，你出来了？” “嗯？”齐林奇怪不已，干哈啊这是？ “小哥，我说你后台这么硬，昨天跟我们计较啥啊？”老三憨笑着搓着手，本来下意识要给齐林这个比他们硬的人敬烟的，看到齐林学生样子应该不抽烟，只能干搓手。 “后台？谁啊？”齐林疑惑，昨天他根本没把这个事当事儿，更别说找人帮忙了。 他的后台一般的是李花晴，可又没告诉她。 李花隐就更别说了，找她求助，说不准得先受罚。 “……你是说韩继忠？” 这是穷羿镇三大企业之一宏图机械厂的厂长，也就是韩小明他爸，齐林怀疑是他为了给韩小明出头插手了这事，却让两个憨厚的农民认为是因为自己。 “难道是岳中华？”看到老二和虎子愣愣的样子，齐林又说了个名字。 这个也是三大企业之一万山琉璃厂的厂长，也就是昨天送李花晴玫瑰的岳军的老爸，齐林见过他，他也一直想让李花晴当儿媳妇，对齐林还挺好的。 难道是岳军知道了这事，借此讨好自己？ 看老三和虎子还是傻呵呵的，齐林又报了个名字：“是赵恒？” 这个还是三大企业之一鲁安制药厂的大老板，是齐林他家的远房亲戚，跟他家已经没什么交集了，但算起来比齐重辈分小，比齐林的辈分也小。 齐重说过族里齐林的辈分还是蛮大的，毕竟他是老齐家正统直系的传人。 看两人还是一副“你说的都是Who啊”的样子，齐林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呢？ 其实老三和虎子是有点懵逼了，他俩原本以为昨晚给他们村长打电话的那个人就够硬了，没想到齐林一口气报出三个，还是穷羿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是狠人。 眼前这学生小哥难道都跟他们有关系？这可不是一般硬了……两农民汉对视了一眼，下了决定，对齐林的姿态就更低了：“小少爷，你说的那仨人都不是，其实是镇上的一把手，咱们的镇长！” 齐林恍然，要论镇里最牛的人，穷羿镇人都会认为是三大企业的厂长老板，镇长在他们心里其实是很淡薄的。 不过齐林也更奇怪了，镇长跟自己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刘星语看到面前三人都一脸问号想破头皮的样儿，暗地偷笑了一下：“好了，别在这说了，先去吃饭吧！” “哦。”齐林发现他们站在学校门口，别人都当猴看呢，顺嘴一问俩汉子：“你们吃了没？一起吧！”说完他又后悔了，看两人样子就知道都是饿死鬼投生的，这顿饭不知得花多少钱。 俩农民汉有点犹豫，似乎在琢磨是吃还是不吃。 齐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厚脸皮就行，免得他们为难，这就不让他们去好了……刚要开口，两人更快，立马就答应了：“行，小少爷真敞亮！” 这一个不算马屁的马屁一拍，拒绝就是不敞亮了。 “唉，走吧！”齐林愁眉苦脸地一挥手，刘星语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心安慰了几句。 学校里其实是有食堂的，但是食堂太敞亮了，会主动给你加餐，什么苍蝇蟑螂小青虫，有时候就是你想吃素的清清口，他也非给你开个荤。 齐林零花钱充足，对吃饭方面也有点小要求，从不在吃上面斤斤计较，当然，只要别带着欧阳二蛋就行。 人活着一辈子千万别亏着自己的肚子和嘴巴，要学会享受，享受世上还存在的一切。 来到一个小饭馆，里面师傅做的东西挺正道的，刘星语和齐林熟络之后，她常跟着齐林来这儿吃。 随便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钱该省的还是要省。 没等两个农民汉看菜单，齐林就报了三菜一汤的菜名，拿过菜单给了服务员示意就这样了。 老三和虎子听齐林点得丰盛，直夸“小少爷真敞亮！” 午休生意多，等待的功夫齐林问两人：“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两人支支吾吾又刻意讨好的样子，绝对有事相求，飞车党的小弟们时常对他就是这个模样。 “小少爷您是敞亮人，我们也就不磨唧了，我们带村里所有人求你帮我们村接上新的水源，前河和后河村的人苦啊！”两个农民汉说着都有点哭腔了。 “这事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又管不了。” 两个村苦，穷羿镇上下都知道，可惜想管的管不着，能管的不想管。 接自来水不要钱吗？ 官家的钱可是要用在刀刃上，村民用水可不是在刀刃上，没渴死人不是？ 厂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亲没故的给你接什么自来水？ “小少爷可您上头有人啊，你要肯说句话，镇长和那三个狠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事儿解决了。” 这还真是大实话，有钱随便就解决了，连他家也能把这事办了。 齐林想了想，说：“好吧，我跟家里说说。” 就这一句话，两个汉子感激涕零，“小少爷谢谢你了，有啥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说，赴汤蹈火都行！” 上下的矛盾解决起来有时候很简单，一个二世祖随便跟家里一提，就能把别人看来非常困难的事给解决了。 你给他们一句话，他们就给你一条命。 都说农民工不讲理，但这就是他们的道理。 一旁一直不做声的刘星语看见这种情况，也是感慨不已，决定就是再违背誓言，回家也得求他帮帮两个村。 “行了，别谢了，这事成了再说吧。” 齐林是个不喜欢轻易许诺言的人，话从嘴里说出来就得为它负责任。 他并没有给两人绝对的承诺，再说，你这谢……谢，你谢了，我还怎么好意思收报酬啊……咳！ 齐林挑出一根品相上佳的一次性筷子掰开，将其中木刺毛茬仔细挑除，一边问道：“上午你们跟韩小明茬架结果怎么样？” 老三、虎子对面相觑，最后虎子道：“忘了，没去……” “啊？”顿了一会儿，齐林忍俊不禁道：“啊哈哈，做得太好了，你们牛！” 老三虎子尴尬地挠头，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没，没麻烦……”齐林摸摸下巴，心里挺佩服这俩人的，“以后见着躲着点，那个韩小明是机械厂厂长的儿子。” 老三虎子彻底惊了，本以为那嘴贱的家伙就是个傻子，没想到来头这么大……思来想去，两个汉子吓得嘴皮直哆嗦，看着齐林征求意见：“要不我们找韩少爷，让他揍我们一顿出出气？” 老三虎子两人皮糙rou厚身无长物，倒不怕韩小明怎么整，就怕连累无辜的村人和家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钱多一点有底气——他们就是没有底气，只能牺牲傲气和骨气了。就像之前还是羊倌儿的曲飞翔一样，明知是因为懦弱在欺负他，也得忍着赔好脸。 “啪！” 齐林怒发冲冠地拍了桌子：“屁话！”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旁边的刘星语吓得手捂嘴，大眼瞪着桀骜冲天的齐林，脑中闪出那天公开课上他与领导老师对抗时模样，瞬间就迷离了：就是这样子，太帅了…… “韩小明算什么？”齐林横眉：“是，我们生下来就没他家有钱，他有钱就比我们高贵？我们就得给他当下人？” 两个沉重的反问使两个已无奈安于现命的农民汉子惭愧地低下头，齐林却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继续说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经历，是为了历练、增长见识的，得到东西多少不重要，重要是有没有通过这些经历让我们提高……” 顿了顿，齐林张口说出结语：“一个人的最终价值在于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们还值多少！” 说完，正好上菜了，齐林瞬间变脸，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筷子，一声“开吃”就双手齐舞，轮番往嘴里递东西，都不带眨眼的。 这还了得，好不容易能白吃顿好的，两个淳朴的农民汉紧急加入“战场”，不过经常被劣质的一次性筷子的木茬扎到嘴，战斗力无法全然释放。反观齐林那边海陆空齐动、火力覆盖全境、炮弹发泄之顺畅令人乍舌，想到之前齐林就开始修理那根一次性筷子，心中不由佩服他料敌先机、不打无准备之仗。 齐林多年跟各种人打交道，料到跟老三虎子俩人吃饭就得和饿虎抢食一样，手不快点就没什么可吃了，而且长期与欧阳二蛋吃饭，战斗力早是赛亚人4级别……见刘星语还在傻看，忙中偷闲跟她道：“愣着看干嘛？赶紧吃，一会儿就没了！” “嗯！”刘星语点头加入战场。 周围的食客看着这一桌吃饭跟拼命似的人都傻了，看齐林他们吃得这么香，自己的胃口倒也好起来，连小鸟饭量的刘星语也吃急眼了。 竞争就有压力啊，有压力就有动力，有动力就能颠覆。 就是一个偏食、挑食者，吃饭时有一群人跟他争着抢着，无论什么，也能大吃起来。 午后，刘星语打着嗝，抱着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肚子，慢悠悠回到教室，怨气冲天地埋怨着齐林在她不注意时溜了。 齐林这边却是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家，在愤懑老三虎子对韩小明产生懦弱时说的几句话，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需要找到答案。 齐林当前的阅历是不能说出那几句话的，他却是自然而然、福灵心至般脱口而出了。 那些话不但警醒了老三虎子，也给齐林指引了方向。 “和其自然，争其必然，易其所以然。” 回到家，齐林念念叨叨地翻着自己的床底，根据齐林的理解就是：与自然和睦一致，竞争人为必然的结果，变化那些理所应当的事。 这么说着是有点复杂，却正好对应齐林对老三虎子的反问。 根据当时的语境，“和其自然”可以理解为人生下来的家庭环境是自然的、是不能自主决定的；“争其必然”便是家庭环境比不上别人，但这是可以去竞争的；“易其所以然”即是不存在理所应当就低人一等的道理，这是可以改变的。 正因为这三句话的提醒，齐林神仙附体般说出了下面的话：“一个人的最终价值在于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们还值多少。” ——这便是“去伪存真”的意思。 “啊，找到了！” 齐林从床底掏出了一本残损的经折装古籍，不顾上面的尘土蛛网，开始翻看，神态犹如武林小虾米找到绝世秘籍、虔诚教徒得到神的赐福一般。 “在这儿！” 齐林惊喜，手指着那一列紫金色的蝇头行楷，一个字一个字读：“……内圣外王者，入世为学，出世为道，去伪存真，省之自身。思之所想，形神自足……” 又翻几页，便出现：“……和其自然，争其必然，易其所以然。生当为人，无所不然……” 在读一遍，齐林震惊，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盈上心头。 最近发生了太多让齐林没有料到、没有准备、没法应对的事，虽然总能急智的应变过去，却也产生了迷茫的感觉。 老三虎子这件极其偶然的事情，让齐林回忆起很久以前浏览过的古籍文字，立马给他指引了方向，疏导了心灵。 齐林很是感慨，合上折装古本看了看，硬纸书衣破损比较严重，只识得书名好像是：“XX旁通术”，“唐天宝XX年”等字。虽有火燎、水浸的岁月痕迹，内容部分却是保存完好，墨迹不见模糊，还有紫金色光芒；纸张厚又细腻，堪比现代工艺——看得出著书者是个品味高尚的富裕人士。 内容行书中时常插有图画，空白处是不呈紫金的墨迹、可能是后人所作的详细注解感悟；页边平整页中磨损，显然之前读书人对书极为爱护却时常翻阅。 齐林记得小时候，他家还不是现在的洋楼，而是古老的齐家宅门大院，家里就很多书画古籍，经常到处玩着就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件来，他就丢到自己房间的床底下，盖了新家也全都转移到了现在的床底下。 这本什么什么旁通术也是这么发掘出来的，齐林隐隐记得当时这书质地比其他古籍高级不少，也就顺手翻了翻，便对那么几句话有了印象，收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今天突然触景生情记起了书中的话。 齐林经过齐重严格的文化熏陶，以他那浅薄的古文底子倒也勉强理解这“旁通术”似道非道、似儒非儒、似佛非佛的观点。 书名带着一个“术”字，就总觉像是什么歪门邪道的练功心法了。 齐林叹声，翻过扉页，“非童子不可学”几个字触目惊心，“果然……”齐林更是摇头。 原文齐林解的头疼，便看那些与原文相隔年代久远的注解心得，不那么晦涩难懂，也表明这必须童子修炼的什么旁通术有前人练过。 再看，注解中说明此术具有多种神奇效用，齐林看得是摇头晃脑垂涎三尺，忍不住坐到床上，按照所述的吐纳方法进行旁通术的入门。 不知不觉，齐林再睁眼时，所谓的表示入门的“气感”：肠鸣矢气——也就是放屁，一直没出现，他就有点泄气了。 不知道是旁通术太难还是太假，还是他没天分，总之齐林有点不理解，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旁通术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妄人生造的。 齐林丢开古本，一看时间，竟已是傍晚六点了，眼睛一闭一睁一下午过去了。 齐林连忙捡起古本仔细瞧，这旁通术竟有让“时间变快”的神奇，绝对是打发无聊时间的神器，而且他感觉到吐纳时精神可以很快的安定下来，仿佛灵魂都飘起来，冥冥中舒服至极。 “宝贝啊！” 齐林收好古本，从此日常生活又多了一门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