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擦肩而过

    “靖宜？”林小曦揉揉双目，难以置信。

    “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他淡淡地掠过她受伤的膝盖。

    他迟到了，正好碰到她踉踉跄跄躲到墙角。

    林小曦怔怔，用力点点头。错过他，恐怕她今晚要蹲一晚上墙角了。

    靖宜俯身，一手放林小曦背后，一手放她膝盖下。

    林小曦条件反射地别开身，可为时已晚，他已经大大方方抱上她。

    第一次，被公主抱。林小曦心里咯噔一下。

    可惜，她不记得，醉酒时，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如此抱过她。

    靖宜清冷的气息萦绕身旁，林小曦努力不让脸蹭到他胸前，先淡淡地心慌，又淡淡地喜悦，而后淡淡地忧愁，纠葛一起，便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塞。

    换平日，她定心花怒放。

    他把她放到副驾驶座，拿出药箱简单处理她的伤口。

    林小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品种齐全的药箱，腿上的疼痛忘了一半。

    他拍戏应该经常受伤吧？才会常备药箱。

    她愣了好一会，他收拾好药箱，打了电话，坐回驾驶位，她皆浑然不觉。

    靖宜突然俯身靠近她，清冷俊美的脸几乎贴着她眼帘。她心跟着轰地一下，像是突然被人丢了一颗炮仗。

    吓了一跳，只是系安全带。林小曦轻轻拍胸口，悄悄舒一口气。

    没有问她去哪里，车已经启动。

    他开车的样子，认真专注，清冷逼人。林小曦想问，又不敢问，茫然地望向窗外。

    熟悉的身影一闪而出，林小曦定睛再看，窗外已了无人影。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在这里。林小曦自嘲地笑笑，目光垂落脚上。

    还是很痛。

    她看了窗外，却没看到，后视镜里的身影。

    附近都找了一遍，依然不见她的踪影。本就心慌意乱，江皓辰慢慢失了方寸。情急中，接到叶一凡电话。

    “有人让我转告你，林小曦很好，暂时不要找她。”悠长如小调的声音，幸灾乐祸。

    恰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飞驰而过，江皓辰顿悟，眼底的澜动一扫而空，稍稍松动的心重新冰封。

    圆圆的月亮慢慢爬上正当空，皎洁如玉，清冷如冰。

    朝着车子相反的方向，他落寞漫步。

    途中去了私人诊所，林小曦的膝盖缝了九针，才完全止住出血。

    “甜宝，想去哪？”

    重新回到车上，他淡淡开口。

    她目光暗了暗，江城暂时没有她的落脚地了，轻声低喃，“要是能回清县就好了。”

    “好。”

    林小曦倏地扭头，疑惑地望向他。只是随口说说。来回四个小时，他竟轻快答应了。

    本以为一路无话，靖宜却主动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似乎是稍稍调整了气场，温和了不少。

    林小曦心情平复了不少，有问必答，静静道来。当然，避开了求婚那毫无意义的一段。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林家小院。

    静悄悄巷口，偶然传来几声犬吠。

    他扶着林小曦到院子门口，“好好休息。想回江城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咦？林小曦抬眸，他那清亮动人的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浅笑。

    他不准备进门，大概是怕给她带来困扰。林小曦心头一暖，颔首告别。

    脚上疼痛依旧，她一步一顿，走得很慢。

    良久，想着他应已上车，她回头一瞧，正好四目相对。

    靖宜气质清雅地站在狭小的巷子里，一手插着裤袋，一手自然垂落，清白的月光侧着倾泻在他身上，高挺的鼻子在漂亮立体的脸上扫出一小片阴影。

    心蓦地漏跳一拍。林小曦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笑，转身进屋。

    偶像从天而降，雪中送炭，换成谁都难免激动。她来来回回默念了几遍。

    靖宜看似清冷凛然，实则温和体贴。林小曦轻轻扬起嘴角，她选偶像的眼光不错。

    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也算表里如一，从里到外皆可恶之至。

    怎么又是他！林小曦不耐烦地往额头处挥挥手，好似这样能把脑中的身影挥光散尽。

    膝盖的痛楚又肆意袭来，她咬着牙迈步，艰难地倚上墙壁。

    陈晴恰好检查门锁，准备休息。

    “mama。”林小曦鼻头一酸，扑到她怀里。

    “甜宝，怎么回事？”陈晴吓了一跳，半抱半扶着她，焦急地呼唤林正东。

    已经平复的心情，看到亲人那一刻，又毫不保留地喷涌而出。

    父母着急地嘘长问短，她不语，只紧紧地抱着陈晴，挂着泪痕静静睡过去。

    翌日。

    林小曦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

    她努力睁开肿的发泡的双眼，时不时听到窗外的高空坠物声。

    她眯着眼，挣扎到窗边。

    昨晚还整洁清爽的院子，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被砸得稀烂的西瓜，碎玻璃啤酒瓶。

    砰！又一个啤酒瓶从院子大门抛进，碎了一地。林小曦跟着瓶子一颤。

    门口的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

    她慌忙跑到客厅，厅门虚掩着，林正东独自一人，微微弓着背，神色晦暗地坐在门旁的凳子上。

    “爸爸。”林小曦心疼地喊了声。

    “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叫江皓辰？”林正东严肃地凝视她。

    “是。”林小曦垂眸。清县再偏僻，新闻还是无孔不入。

    “你们为什么分开？”林正东神色严峻。

    林小曦忙抬头，语气慌张地解释，“爸爸，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他是我公司的老板，mama打电话那次，他……他根本就是恶作剧。”

    林正东脸色没有缓解。阳光从门缝透进屋，一跳一跃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愈显苍老。

    她定定地望着他，生怕他相信她和钟懿的丑闻。

    他不全相信林小曦的话，但坚信女儿不会有出格的行为。

    半晌，他朝林小曦挥挥手，“你mama去买菜，很快回来了。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吧。”

    门外的谩骂声越发起劲。

    林小曦心狠狠一揪。

    陈晴性子急躁，怕是林小曦没开口，就暴跳如雷。

    陈晴高血压，曾突发过一次心脏病，还好及时发现，并无大碍。那时，林小曦正在江城读书，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心有余悸。

    父女俩眼神黯淡，默默地对坐着。

    门外的谩骂声愈演愈烈。

    林小曦从门缝窥去，看到一浓妆艳抹的五十左右的妇女，指着林小曦家痛骂，大抵是骂林小曦勾引贱男，破坏她女儿的婚姻。话语间夹杂着粗鄙的江城方言，句句不堪入耳。

    痛骂了一阵，那妇女又转向围观人群，凄凉地哭诉她女儿如何付出、如何隐忍。

    如此来来回回，每每讲到**，旁边的几个小伙子朝林小曦家扔东西。

    林小曦拳头紧紧握着，不长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又痛又恨。

    她猛地想起钟懿也是受害者，慌忙回屋翻出手机。

    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最后变成关机。

    星辰相遇那晚，钟懿已经明确告诉林小曦，他救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她现在和江皓辰已无半点关系，钟懿断然不会帮她。

    为了利益，他大概和凌雨彤私下已经和好了。林小曦自嘲地笑笑。

    “来人啊，出人命了。”门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林小曦脚伤未愈，快步走起来一瘸一拐。

    “甜宝，注意脚下。”林正东已经冲到院子，回头冲林小曦喊了喊，又一头往外跑。

    林小曦见状，更是慌乱，情急之下，半走半单腿往外跳。

    那些骂骂咧咧的人已经一哄而散。

    菜篮的新鲜蔬菜rou类散落一地，基围虾到处乱跳，一条草鱼坚强地连续打挺。品种丰富，本是特地给林小曦准备的午餐。

    陈晴躺倒在旁，痛苦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脸上直冒豆大的汗滴。

    林小曦瞬间没了血色，手脚止不住的剧烈发颤，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

    心……心脏病！她几乎是爬着到了陈晴身旁。

    “快打120。”人群中有人喊。

    对！林小曦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手剧烈地颤抖，根本按不出120三个数字。

    “我打了，十五分钟到。”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陈晴嘴唇发白，呼吸越来越微弱。

    林小曦像是被厚厚地冰块裹住一样，哆嗦个不停，嘴巴努力地张着，又吐不出半个字。

    “来不及了，有没有人会心肺复苏？”

    林小曦只知道人群中有人喊。

    “我来试试。”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快步蹲下，神情专注地给陈晴做胸外按压。

    救护车那揪心又让人期待的声音终于响起。

    林小曦跟着，恍惚上了车。

    清县的医院，条件一般，吵吵闹闹不亚于菜市。

    林正东和林小曦站在地面发黑、墙面发黄的狭小过道，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扇极其普通却是父女俩的希望之门。

    许久。

    医生已经走开，父女俩依然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一遍遍回念医生的话：安全了，以后格外小心。

    林小曦重重地瘫坐到门口的长凳上，弯腰抱头，又哭又笑。

    与死神擦肩而过！

    林正东不让她进病房，先行进去了一会，才出门，再三叮嘱她，“甜宝，什么都不要说。你进来吧。”

    陈晴头发乱成一团，脸色依然煞白，半睁半闭的眼睛毫无半点生气，不过，林小曦把手放她掌心时，她握了握。

    林小曦噙着泪水，轻轻笑笑。

    陈晴继续休息，父女俩出门给她准备吃食。

    “甜宝，有些事情，你要学会自己解决。”林正东语气平淡而无奈，目光坚定地看了她一眼。

    “嗯。”

    轻轻的一个字，林小曦用尽全部力气。

    夕阳耀眼，红霞一片。

    林小曦心被照着暖融融，今天那一群素昧平生的游客模样的人，救了她家的阳光。

    她要好好守护这片差点失去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