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今天的事害怕吗?
我听到敏三抑制不住的轻叹了一声回我:“陌桑,我没在生气,你想多了。”他的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温柔,更多是无奈和陌生的距离感。 我像被人在心脏上面大力的捏了一把,突然缩紧的心脏让我痛得差点流下泪来。 “你骗我!”跟他认识十余年,他是不是在生气我会辩别不出来么? 我感到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将一口气压进了心里。 “没骗你,好好的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他的声音平静了许多,要不是跟他那么熟悉,我跟本就听不出任何端倪。 正说话间,吴伯已经替他上好了药并且包扎完毕。老人家倒是挺通情理,虽然对我这个大胆的举动感到诧异,但还是站起来走开了。 “孩子,你跟我去村里寻马吧!”他朝敏浩招招手。 敏浩看我仍拥着敏三的姿势一眼,眼里有几分不甘,又满是无奈。欲言又止,却还是顺从的跟着吴伯身后去了。 我伏在敏三的背上,山里的初秋,温度要比城市低上几度,虽然算不上冷,但却已将他的身子浸得冰凉。他就那样任我拥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我一心都在怎么将他哄好这件事情上,几乎忘记了旁边还有一堆死像恐怖的尸体。 “敏三哥哥,起来吧,地上好凉呢!”我说。 他没有回我,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人却仍像个雕像般的坐着。我嘟着嘴想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只好继续静静的伏在他背上。 蒙塔没有再理会那个被他下了蛊毒的男人,此时,他正立在风里,满眼凄凉的望着这片属于他统领的山河大地。我看到那个被我们生擒的男人慢慢的爬向了他,本以为他将会偷袭或者耍什么花样。然他却没有,只是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话,虽然听不懂,但他跪在地上头捣如蒜的姿势立刻让我明白了他是在哀求。 “真想不到传说中的仇震天竟是这么个孬种!”我不屑的盯着那人跪在地上的背影说道。 “他不是仇震天!”敏三回我。但仍是没有回头,像在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啊?那他是谁?” “不知道!” “你见过仇震天?”我问。 “嗯。”他的头微点了一下,我终于确认了他是在和我说话。然这声嗯字后,他又恢复了之前沉默的样子了。 良久的寂静,让我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木头人。我在他背上努努嘴,一直用跪坐的姿势拥着他,我的脚有些发麻。这会想站起来,竟扶着他的肩膀挪了半天。许是感觉到我不安的动静,他幽幽的问:“怎么了?” “没事,脚麻了,想站一下。”我忙答。 他没有回话,任由我扶着他的肩略为艰难的扭动着站了起来。漫天浮动的烟青色云彩,像化着烟熏妆的女人哭花了脸。微风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我想着,就这样背对一堆尸体静立,此后将会有多少个噩梦连连的日子缠绕着我。正暗自思讨间,目光又下意识的朝之前那个吓到我的尸体瞟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那死状更加吓人了,瞪着眼像要将我一并拖走似的。 我一个踉跄,跌撞着朝敏三栽倒下去。他坐着,本矮我一截,我手下没地可扶,径自滚到了地上。他自是手忙脚乱的来拉,人没拉着,倒是被我带得摔在一起。 蒙塔跟被我们擒住的那个人都被我们的响动惊扰得调过头来。我赶忙从地上爬起,一边拉敏三一边努力稳住心神。不觉间,竟被吓得浑身发软手冒汗,脸色也更加苍白起来。 许是感觉到我的异样,敏三握住我的手终于有了我熟悉的温柔传来,他关切的声音也随之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你这是?”他问。 我的情绪,在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刹那崩溃,委屈的扑进他怀里哭起来,越哭越伤心,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蒙塔被我的哭声再次吸引了注意力,我头埋在敏三怀里,只听得急触的脚步声响,他已人未至,声先到。 “怎么了阿利雅?”他问。 我颤抖着肩膀,抽抽答答的背过脸指着那些尸体的方向。目光正好与被我们擒获的那个男人撞在一起,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碰到我的目光,又迅速的隐了下去。 不远处的密林突然群鸟惊起,我正疑惑间,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快走!”蒙塔喊道。 “可是敏浩和吴伯还没回来呢!”我说。 “别管他们。” 敏三不由分说,拉了我就走。蒙塔跑出两步又迅速折回来,强行将一瓶药灌进被我们擒获的那个人嘴里,那人便立刻倒了下去。 “快走!”蒙塔又催促我们,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着我们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我不甘心的被敏三强拉着向前跑,不停的侧头看后面,却依然没有敏三和吴伯的影子。 此时还不到秋收时节,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一片耸立着。不待我们跑远,已经听见了赶马的声音。 “驾……驾……” 听马蹄声就知道肯定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蒙塔带着我们钻进庄稼地里,借助高高的玉米杆子隐藏了起来。很快,那队人马已经到了我们刚站定的地方。蒙塔侧耳细听了一阵,又扒开玉米叶子细细观望。终于,他长吁一口气站了起来。 “走,是我的人。”他说。 我们从玉米地里走出去,为首的将军见了蒙塔很是吃惊,带着部下恭敬的行了一礼。蒙塔和他们大至是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其间敏浩和吴伯牵了马来,蒙塔又将我们和那位将军相互介绍过后,便将那个战俘灌了解药后交与他们带去了。 我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那个战俘突然回过头来,嘴角擒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像是嘲讽一般,又迅速回过头去了。 蒙塔后来告诉我们,那个将军叫作哈赤尔,是在这里镇守边境的将军副将。他们在前方和纳西族人大战,不想纳西族人兵分几路,一路人趁机溜了进来,他们正在到处搜索,不想却在这碰到了我们。 我们又随着蒙塔在羽族的边境转了一圈,吴伯给被下毒的水源解了毒,并诊治了那些侥幸中毒未死的村民。待一切事毕,天已渐渐拉下黑色的唯幕。
我们纵马飞驰往我们来时停放直升机的那个大牧场上,仍是我和敏浩同乘一骑。寂静的乡村,越来越厚重的天幕像一口大锅一般挂在各个山头,我缩在敏浩怀里,听着风吹过草木发出的沙沙声越加的觉得毛骨悚然。 “害怕吗?”敏浩问我。 “什么?”我问。 “今天的事害怕吗?” 我想了想,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将我从天堂到地狱再到人间般的游走了一圈。虽然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但那些事却还是深深的烙进了心里。我这个从来不敢看恐怖片的小女子,却再一次亲身的经历了这样真实的杀戮事件。 “怕!”我说。 敏浩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跟上前面奔腾的马匹,他说:“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不吃醋吗?”我笑问。 他愣了一下,嗤笑出来,把回答变成一声“驾”的赶马声回荡在夜色里。 再至羽族,已是夜晚八点二十多分。从山脚往上看,一片辉煌的灯火,像天际高悬的星星。到了山顶,一堆的“王公大臣”早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蒙塔平安归来,那些等着的人个个都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吴伯难得的没有陪在蒙塔身边,而是跟我们在一起充当了翻译。 一个头顶束发,腰嵌宝石腰带,挂着配剑的人走过来朝蒙塔躬身一礼,叽叽呱呱的表达着他对蒙塔的担忧之情。我抬头细辩,正是白天我们向蒙塔说明来意后蒙塔召见的那个男人。此时,在昏黄的灯光跳跃在他的脸上,映着他深如潭水的眸子,漆黑得一如这高山上的泼墨的夜空,我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看什么呢?” 兴许是我看得太出神,敏浩用胳膊轻轻拐了拐我问。我从思绪里抬起头来,冲他嫣然一笑,又用目光示意了下我看的地方。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立刻又回过眼来问我:“那有什么好看的。”我笑笑没答,耳畔敏三的声音却在幽幽的飘起:“好镇定的一个人!” “什么?”敏浩不知所云的抬头问。 我和敏三相视一笑,没有接他的话。他正纳闷间,姨妈已经在催大家开宴了。 “他叫郝拉,是蒙塔族上的仔子,这次将带队和我们一起去寻解药。”吴伯走在我们前面,似不经意的回头轻声告诉我们。 羽族的盛宴,烤蒸煮炸的食物一应惧全,丰盛的晚宴,让人完全想像不出这只是一个高山上的神秘民族。奔波一天,中午本就没吃好,此时腹中正闹饥荒,索性放开了肚子吃个大饱。 饭后,蒙塔留下吴伯及一干人等在大厅里议事。由于席间尝了一点他们自制的果酒,此时我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便独自出了门去欲找个清静的地方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