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魔由心生归白骨
轰——! 明晃的闪电划过苍穹,照亮了黑暗寂静的屋子,肆掠的风灌进窗户,床幔纱帐吹得呼啦啦作响。 床边的人早已疲倦地昏睡过去,新换的衣衫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有一只手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犹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哗啦啦…… 穆赫南猛然惊醒,一动之下全身刺痛让他几乎跪倒,他忙缓了缓,打量着四周黑暗摸索着站起来,耳边充斥着雷雨的嘈杂,继而风雨交加。看向模糊不清的床上空无一人,他瞳孔一缩,心仿佛沉到了谷底! 啪嗒……啪嗒……沙…… 房间的门隙逐渐扩大,剧烈的风灌了进来,珠帘相碰,案上的纸张飘飞,在黑夜中,好似所有的声响都放大了,显得诡异,恐怖逐滋生…… 穆赫南眯了眯眼,他突然发现门外好似有什么,按耐住心中的忐忑不安,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口,此时的房门被吹得又掀开了许多,雷光一闪而过,萧新易单薄的身影伫立在门外,长长的发丝被吹得离乱,宽大的衣袍呼哧掀起,寒冷的感觉袭来,而他亦然不动,欣长的身躯显得孤寂清冷。 “易……”穆赫南总归是松了口气,沙哑着嗓音轻声呼唤道,伸手过去想把他拉进屋,提醒他天冷了怕着凉。 “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一直以来都受你照顾保护,但我终究是个男人,有尊严和高傲,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如今软弱的我被人刨开身体,取走血rou相连的骨rou,要是就这样继续吞声忍气下去,不如死掉更好……”萧新易轻声呢喃着,直到最后语气开始变得悲愤,甚至全身颤抖起来。穆赫南惊惧地看着他,心如刀绞,萧新易的手放在身前,感受到那处的空荡荡,他怒极反笑,“鬼王的孩子又如何!在我身上呆了三个月,什么都是我给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夺走!” 轰——! 雷电交加,风驰电掣,在这一瞬间人仿佛都要被狂风掀飞,穆赫南深深地注视着他,漆黑的瞳孔中划过亮光,那股压抑绝望而疯狂的感觉让他不由窒息,狂躁! “赫南,我萧新易从来没这么认真过,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我得不到的,最大的意外是你,最大的遗憾也是你,说实话这一年多我活得实在窝囊,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搁别人身上怕是会认为那人疯了吧!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总归在你心里深深地留下了我的痕迹不是吗?”萧新易回眸一笑,显得凄冷无比。 穆赫南心中一震,复杂地望着他,脑袋一阵轰鸣顿时就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萧新易及时接住了他,伤痕累累、苍白疲惫的穆赫南令人感到心疼。把他安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爱怜不舍地看他一眼,逐渐往房外走去,消失在密集的雨幕中…… 易……不要走…… 噩梦惊醒,穆赫南满头大汗地坐起来,空洞的双眼望向门口,一抹苦涩从唇边挥之不去。 “萧新易不见了?你昨晚上没一直看着他?”陈鹭一来就劈头盖脸地追问,云子舜无奈地看着暴躁耿直的自家爱人,对坐在床边发呆的穆赫南道:“要去找么?” “找!” “那孩子呢?” “也要找回来……”穆赫南轻声说完,下定决心地起身,被陈鹭一把按了下去,许是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不解地瞥向陈鹭。 “就你这伤残的模样,出去活被当靶子!” 穆赫南知道他说的是最近在民众之间流传的蜚语,如今他的名声瞬间臭名昭著起来,源于那子有虚无的什么克星。 “那怎么办?”穆赫南颦眉。云子舜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如今时机成熟,趁机把骸骨交给雾凛越,顺便套出孩子的所在。届时,鬼王也会出现,可有一番好戏看了。” “你丫的又在想什么阴招吧!”陈鹭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恶寒地说。云子舜一笑,拍了拍他日渐滑润的脸颊,温柔地说:“这怎么能算阴招呢?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牺牲,交出骸骨,我可要损耗百年的修为。” 穆赫南瞧着恩爱的两只,怎么看怎么碍眼,愤愤不平地冷哼一声,陈鹭尴尬地搔搔头,连忙过去想说些什么,被云子舜一把拉回来,霸道强制地搂在怀里,陈鹭脸颊一烧,不满地怒瞪于他,这家伙没事就发神经,醋劲儿老大了! “嗯咳……你先休养几天,巫峡、秋寒等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我们先走了。”云子舜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搂着陈鹭头也不回地出了房屋,放在他腰上的手很不老实地动了动,被陈鹭一把给拍了下来,道了一句不正经! 穆赫南欲言又止,暗叹一声复杂地目视二人离开。 几天后,在汤药、碧月勾的帮助下穆赫南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云子舜准备好东西放在密封好的锦盒中,坐在马车上就往皇宫而去,陈鹭被留在了宅子中,趁着占有欲狂死醋坛子不在,一脸高兴地去找穆赫南去了,奶奶的!终于解放了! 炎国皇宫内,炎子恪正为四方而来的灾情忙得焦头烂额,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偏偏谣言四起,让还有用的穆赫南跑了,镇压妖魔的重担就落在了军队头上,可是弱小的凡人怎么和妖怪斗? 该死的,宁愿战争也不想与妖怪斗啊!莫非这是上天要亡他炎国不成…… “雾爱卿,你来了……” 头罩斗篷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中,炎子恪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奏折。 “皇上在为最近妖魔的事情烦恼?”不知为何,炎子恪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淡淡的疲倦,甚至有些气力不足。没怎么在意,只是附和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狼毫,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御案前的雾凛越,说起来,从来没看清过对方的脸呢,难道是有意不想让他看到? “穆赫南是你的同伴吧……让他就这样不见了你没有什么想说想做的?”炎子恪试着谈话,雾凛越动了动,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坐下,炎子恪继续道:“虽然因为谣言不得已驱逐于他,但也是为了百姓,希望你不要有怨念才好,这炎国还得靠你支撑一段时日。”
“皇上大可不必担忧,这是我分内之事,至于穆赫南,也不过我萍水相逢之交,算不得深厚。” “那就好。”炎子恪吃了一记定心丸,松了一口气,起身向雾凛越踱去,雾凛越没有动,只是抬头瞥了一眼炎子恪探来的手,口气略含疑惑:“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雾爱卿,一直以来朕从来没看清过你的容貌,这是不是太生分了?” “不过皮囊而已,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心意不是么?”雾凛越淡淡开口。 炎子恪听出了他语言中暗含的警告,讪讪地放下手,雾凛越突然起身,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先走了,告退。”绯红的衣摆飘动,雾凛越的身影眨眼消失。炎子恪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雾凛越太过神秘了,且深不可测,这每一日,他从来没松懈过,就怕雾凛越突然对他起了杀意。 看来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炎子恪眼眸暗沉,拂袖回到御案后,既然你不仁那我便不义了! 这是一间密室,三个几乎相同容貌的男子突然出现,鬼王因为千年前爱妻离世,便自毁了容貌,看起来阴沉而威严。似乎他的爱妻是宁回的转世,为了记住他,每当记忆模糊时就在脸上划出一道痕迹,以此来祭奠于他。白衣胜雪,翩翩如风的云子舜笑眯眯地打量着二者,他与鬼王不同,为了摆脱九千年的仇恨纠葛,选择忘记,爱上了陈鹭,从此自由自在,潇洒如风。雾凛越冷哼一声,苍白修长的手探出斗篷披风,雪白的头骨攸然出现在手中。他算是最复杂的一个了,千百年来被困于往生界,因为穆赫南的来到才重现于世,一点点地忆起曾经,国仇家恨,爱人背叛,无数复杂的情绪吞噬着他,变得冷漠无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那如今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 “既然如今我们各自一体,那交出骸骨之后便再无瓜葛!” 三者清冷地互相对视一眼,鬼王手中光华一闪,白森森的左臂骨落于身前案上,接着便是身体躯干骨,云子舜挑眉,打开锦盒,保存得相当完好的右臂骨静静地躺在其中。雾凛越放下头骨之后,随即又拿出了两只腿骨,看来在这些时日,他也费了不少功夫寻找除头骨外的其他骸骨。 一具修长完美的男子骨架整齐地摆放在桌案上,像是多年的重逢,突然传出轻微的轰鸣声,鬼王和云子舜的气息瞬间弱了不少,失去骸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砍了他们真身一刀,损耗自己的修为,但对等的他们再也与雾凛越毫无瓜葛,不再受到千百年诅咒的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