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中午,夙颜为了祭奠自己被姣池折得一塌糊涂的面子,特意去溟冰河捉了两条鱼,让厨子做了两颗红辣辣的剁椒鱼头吃。 夙颜吃得浑身都在冒火,辣得直吐舌头,抱了罐冰茶坐在院子里喝。 常亦楠今日话虽不多,却明显心情不错,感觉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夙颜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只觉得那词语煞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如何形容的。 对此夙颜只能深表一下惭愧,并发誓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嗯……学习。 常亦楠帮夙颜擦去嘴角的水渍,指尖轻点了几下桌子,颇为愉悦地说:“嗯,有个好消息。” 能让一向淡定的常亦楠认为是好消息,那必定是好消息了。夙颜精神一振,问:“什么?” 常亦楠思索着,手指卷着夙颜的发梢,缓缓笑了出来:“伊红教。” “……” “我找到伊红教的位置了。” 这句话,夙颜愣了半晌,泗水殿后边的落叶都被风吹到她身上了她才反应过来。她双眼瞪得老大:“当真?” 常亦楠笑着蹭上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眼睑,说:“当真!” 此时起了一阵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泛黄渐枯的叶子打着旋儿从半空落下来,稀疏铺了满地。夙颜提起裙摆后退几步,像个婢女般向常亦楠行礼:“恭贺殿下。”那模样甚是调皮,常亦楠笑着将她拽过去抱在怀里,狠狠吻上去。 夙颜被他闹得气都喘不过来,咯咯笑着推开他,常亦楠不肯,她又将头扭到一边,伸手去拍他的脸。最后,夙颜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才算了事。 两人闹腾得累了,夙颜便瘫在常亦楠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夙颜觉得重,便耸了耸肩示意他将头移开。常亦楠不吃这一套,脑袋偏过去与她脸贴着脸,说:“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不会再有所顾忌,行事定会放肆许多,你这样天天两界来回跑,怕是有危险。” 夙颜撇撇嘴,满不在乎:“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啊!” “不行!”常亦楠说,“这样太危险!” “那我呆在紫烨神宫里不出来了?” “当然不行!”常亦楠紧了紧缠在她腰上的手臂,说,“那我岂不是见不着你了!” 夙颜问:“那你说如何是好?” 常亦楠沉思了一会儿,建议道:“要不……你就住在这儿吧!” 夙颜明了了。 她从他怀里跳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常亦楠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居然还能坦荡荡地望回去。终于,夙颜笑眯眯地说:“成啊,你去给我哥哥下聘,我哥哥同意了我就住过来。”她看着常亦楠迅速黑下来的脸,得意地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 魔界形势未定,危机四伏,流寂若肯将夙颜送过来,那才有鬼! 常亦楠默默在心底给流寂记上了一笔。 身前是常亦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头顶是魔界蓝得不能再蓝的天。夙颜一时间心情大好,挽着常亦楠的胳膊说:“不是寻到伊红教了吗,带我去看看?” 常亦楠反手将她摁在凳子上:“你就安心呆着吧,外头那些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夙颜问:“为什么,我……” 常亦楠剑眉一挑:“难道教训还不够吗?” 夙颜一想还真是,自己修为不到家,真要对上伊红教和常亦驷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此,凡事有常亦楠cao心,她也乐得清净了。她颇为认真地点头:“真真是够了!” 常亦楠哭笑不得。 片刻,晋宇前来通报,说魔鈅王来了。 魔鈅王,姣池的父亲。 常亦楠轻嗤一声,不用想也知道他来这儿所为何事。他让夙颜自己玩着,转身去了大殿。 魔鈅王的母亲与当今魔帝的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关系甚是要好。后来一同嫁给了当时的魔帝,生下了两个孩子,关系也相当要好,便是后来的魔帝和魔鈅王。再往后,魔界局势动荡,魔帝与魔鈅王的关系终是经不起权势的诱惑,破裂得相当干脆。 现如今,魔帝在帝宫中昏睡不醒,常亦楠与常亦驷分掌大权。他一个受封的魔王,向来是按兵不动,如今姣池入魔,奔走伊红教,他便寻上门来,意图再清楚不过。 常亦楠走进大殿,魔鈅王已坐在了殿中。常亦楠不冷不热地叫了声王叔,魔鈅王看他一眼,并不做声。 常亦楠坐下,即刻便有婢女奉上茶水,常亦楠不慌不忙地饮着茶,连余光也不曾给魔鈅王。 魔鈅王毕竟是块姜,且是块老谋深算的老姜。常亦楠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僵持老半天后,一名男子匆忙从殿外跑进来,对着魔鈅王低语几句。 魔鈅王脸色微变,说不清是诧异还是惊喜。他对着常亦楠,言语间有些长辈的倨傲,他说:“池儿的事,殿下想必应当想想清楚。本王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眼前的利益重,还是那虚无缥缈的紫烨神君重,殿下自量!” 说罢,不等常亦楠开口,带着侍从离开了。 常亦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 # 转眼已到秋末,外面的风也渐渐凛冽了起来。刚入秋那会儿司命星君曾因司嘉的事觐见过流寂,夙颜猜测着大抵是说了些要讨伐常亦驷之类的话。只是中间隔着个常亦楠,流寂表示他也不好直接插手。 对此,夙颜是颇有些鄙视流寂的。毕竟紫烨神君流寂脸皮厚得天下皆知,且他做事一向随性而为,这谎也撒得太有失水准了些。但他说得那样坦然,倒是十分有力地支持了他厚脸皮的事实。 夙颜为了宽慰司命星君,便称流寂只是在寻一个一击必中的时机。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夙颜每每思及此处,便连番感叹这世界真真是奇妙。 前些日子神界西边子有名混得不错的仙童骂哭了他所在宫中扫地的婢女,甚至将她骂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原因竟是那婢女扫地时起了大风,将些许树叶子吹到了他衣摆上。 司嘉气得一拍桌子,愤愤道:“老娘我横行神界这么多年,都没像这个仙童那样刁蛮过,真是岂有此理!”
当晚,她们三人一起,去将那仙童乌黑的长发剪成了刺猬头。还顺手在上面施了法,让他不能幻出之前的样子。 听闻,那仙童第二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 司嘉“作案”的路子几乎人人皆知,这事一出,几乎是瞒也瞒不住,司嘉不敢回天府宫,索性在夙颜这儿住下,左右夙颜是棵大大的保护伞。 这天,延寿星君来给夙颜送她新炼制的丹药。 夙颜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各种各样的丹药,有延寿星君炼制的,也有流寂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乎已绝迹的。她怕苦,好在那些丹药都芳香甘甜,夙颜乐得很,每日将它们当做糖豆子吃了。 延寿今日心情特别好,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将药递给夙颜,说:“夙颜丫头,我听闻千叶最近新得了些好东西,咱去看看?” 夙颜正无聊得很,携了些东西欣然前往。 夙笑与司嘉对此无甚兴趣,况且司嘉对上次偷酒时遭的殃还心有余悸,更是不想去的了。夙颜便于延寿一起腾了朵祥云朝太虚宫飞去。 两人落在太虚宫院子里,夙颜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对千叶一番夸赞:“啧啧,你看看人千叶上神,一座太虚宫让他打理得井然有序,横是横竖是竖,多么简单大气。”她瞥了延寿一眼,“再看看你的天梁宫,唉,造孽啊!简直就是个迷宫,我真为你宫内的婢女侍卫感到悲哀!” 延寿不屑地哼了哼,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老夫这是艺术,陶冶情cao来的,你不懂就不要瞎讲!” 夙颜耸耸肩,突然间一个飞身将延寿远远甩在了后面。 可怜延寿一把老骨头,还得追着夙颜跑。 今日阳光甚好,千叶正卷了衣袖躺在树下准备美美地睡一觉,谁料周遭结界一个震动,一前一后飞进来两个人。 夙颜依旧倒挂在树上,与随后赶来的延寿大眼瞪小眼。 千叶见着夙颜,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儿。他乐呵呵地招呼夙颜;“夙颜丫头,你来啦!” 夙颜笑眯了眼,甜甜地向千叶问好,千叶脸上又多了好几朵花。 延寿被忽视得彻底,他刻意坐在千叶面前,恰巧挡住他看向夙颜的视线。他说:“你个老匹夫,当真把我忽视得痛快,这万儿八千年的交情,我看是白交了!” 千叶一把推开他,说:“本上神要与夙颜丫头商量商量这度天劫升任神君的事,此事干系神界命运,你个老匹夫,插什么嘴!” 延寿将千叶鄙视了再鄙视,眼珠子都快迸了出来:“就你这样,单打独斗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居然还讨论神君的天劫?啧啧,真真是神不要脸,鬼都害怕!” …… 夙颜就这样倒挂着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中念念有词;“八,七,六,五,四,三……” 果然,十声之内,两人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