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蒋家来访（下）
离开苏雯音那里，晏北权一路径直走向晏老夫人的住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当初蒋韶华和宋翟仁一样，是北军首屈一指的元老。只是后来晏北权接任北军主帅职位，不久蒋韶华便声称身体抱恙，要求告老还乡，并带走了蒋家所带的军队，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的女儿。 刚开始，晏北权曾派人注意着蒋家人的一举一动，然而他们没有任何反水的动作，时间久了，晏北权也就慢慢淡忘了。没想到，时隔几年他们突然回来了，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不会触碰到北军与北华百姓，晏北权不会为难他们，毕竟曾经有过有过那么一段回忆让他封存…… “四少爷到了。”管家宏叔为男人掀开门帘，让他走进去。 “孙儿来给奶奶请个安。”晏北权目不斜视行了个礼，才将眼眸投向一旁人的身上。 蒋韶华坐在椅子上，见到男人立马站了起来。和三年前一样，蒋韶华还是满身的书卷之气，金丝镜框后面一双眼睛，晶莹透亮。国子形的脸上带着毫不吝啬的笑，在他进来之前，像是和老夫人聊什么开心的事。 他走到晏北权面前，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欣慰地开口:“几年不见，北权变了不少啊！肩宽了，结实了，也成熟了！”是变了，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夜，无数次烽火硝烟。能将多少事改变！ “蒋叔叔。”他是老督军认得义子，按照辈分理性称蒋韶华一声叔叔。只是现在他是一方主帅，而蒋韶华只是一个师长，对他这声叔叔自是不敢当的。 “这可不敢当，你现在是北军主帅，我理应叫你一声督军，怎么敢当你叔叔啊？哈哈……”蒋韶华说着哈哈大笑，而晏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边笑边招呼着让蒋韶华坐下。 对于蒋韶华，晏北权并没有很热络，毕竟几年不联系，现在突然回来，难免会让他有些疑惑。让他引起注意的，除了不知多久没露过笑脸的晏老夫人，今天竟然露出了一点笑容。就是蒋韶华身后的那个人，那张脸太熟悉，看见她，一幕幕往事就浮现眼前。 刚进北军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有机会出人头地，能为父亲家人报仇。他吃苦耐劳，比任何人都要刻苦。每一次冲锋陷阵他都冲在最前方，不然也不会短短三天连升三级，更不会得到老督军的赏识。那时的晏北权就像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机器，一天都没有一句话，除了训练，就是作战。 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为了打仗而生的。只有一个人，当他是正常人，总是偷偷接近他，尽管换来的都是冷冽，沉默的回应。 只是一切在他接任督军之后都改变了，她离开了部队，就像消失在他的人生中一样。让他无处可寻。 过去的思绪翻涌，但是晏北权知道那只是过去式，现在的他早已该放下！微微勾唇，男人客气道:“蒋叔叔说笑了，北权是晚辈，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晚辈。” “哈哈哈——好啊！还是北权懂事，你蒋叔叔我看了，能看见你这么有出息真心高兴，年轻人不一般呐！”他笑着说道，眼底意味深长。 “蒋叔叔可不显老，我看您还是老当益壮，蒋公子更是风.流.倜.傥。”他最后一句话是朝着蒋韶华身后的人说的，所谓的蒋公子明明是个女子，却穿着一身军装，即使帽檐压低，也遮不住她女子的特点。 “啊？看来真是瞒不住咱们督军了！小雅，别装了！”蒋韶华的话未落，那女子就从他身后走出来，纤腰高挑，将军装穿出一种不一样的英姿飒爽。 “没想到你还是一眼就认出我来。”蒋梦雅微微抬头，认真地看着男人说。 晏北权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过去已成过去，他不想一直活在过去，既然已经放下，便不再和过去挂钩。 “奶奶，我可以让世杰陪我去走走吗？”女子转身亲切的称晏老夫人为奶奶，温婉的笑动人的挂在唇角。 “好好……小四儿你就陪雅雅去逛逛去。”晏老夫人连声说着好，似是蒋梦雅比这个孙子更招她得见。 蒋韶华也是白了女儿一眼，说她不懂事，让晏北权不要介意。其实不用他说，晏北权也不会介意，和自己没关系的人，有何可介意的。 “你不会不赏面子吧？”蒋梦雅问向男人，却是依然没得到回应。晏北权没有回答她，而是对老夫人和蒋韶华颔首点了点头，便先退了出去。见状，蒋梦雅疾步跟了出去。对于晏北权这个男人，她了解一点，别看他一脸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他是很护短的。只要是他想护着的人，就一定会用心守护。三年前他就护着自己，所以她打赌三年后他依然不能无视自己。 “你想去哪里？”晏北权清冷出声，黑曜石般的眸子微敛，沉冷傲然。 会心一笑，蒋梦雅轻声的说:“你终于跟我说话了，我想去醉香山！”醉香山，那是晏北权唯一带她登过的一座山，那里不止风景美，回忆更让她难忘。北方的冬天很冷，哈口气都恨不得结成冰。灰蒙蒙的天飘下片片小雪花，让整座山都沉浸在银装素裹中。 “迎着风雪登山，虽然很冷但很刺激。你呢？有没有一种又回到过去的感觉？”相同的一座山，相同的冬雪天，一样的两个人，只是一切都变了。人事皆非！ 晏北权和她仅有一步之遥，就那么默默走在她身后，总是慢她一步，却让她感觉两个人的距离好远，好陌生。“你怎么了？怎么我回来不高兴啊？对我一直爱答不理的，你怎么样？这几年还好吗？对了，这次回国我不打算走了，我想在北华住一段时间，你有时间陪陪我吗？”蒋梦雅喋喋不休的说着，而男人仿佛一句也没听进去。 冷风吹过耳边，让他又想起北江码头的一幕，现在只有那抹娇小的身影，才能触碰到他的内心。北江码头、盛华学校、督军府邸，每一个和她相处的瞬间在脑中闪过，晏北权抬眸，看着眼前那个即熟悉又陌生的人，脚下步子停了下来。 “天冷路滑，回去吧！”晏北权清冷的语气和寒风融为一体，让蒋梦雅微微一愣。从见面晏北权对她的疏离她不是发觉不出来，但是她极力否认自己的感觉，总以为他是在生气，气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殊不知，现在的她在男人那里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了！ 寒风中男人一身军装笔挺，整齐的套在那修长的身躯上，高峻挺拔。眸光清冷，眼底沉寂，冰冷的气息让她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晏世杰了，蒋梦雅明白，自己离开这几年，这个男人已经变了许多，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想，只要他还是晏世杰，就一定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蒋梦雅微微一笑，英姿站立风雪之中，优雅、高贵、冷艳。 “怎么？堂堂督军还怕冷？记得以前来这里，每次我说冷，你都笑我。”蒋梦雅深情看着男人，语气似是打趣又带着些许调皮。回忆起以前，她总想让男人念起旧情。 “世杰，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变得好陌生，变得和我疏离了！是我离开的太久了吗？你的心里还有我吗？”即使他对自己疏离，也只是在气自己，在他心里一定有自己的位置。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感情存在，这个男人不会忘了，她坚信。然而她想错了，对于她的话，晏北权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过去的事情我都忘了，你又何必在意。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不想和她说什么，一切都是多余的。回忆总是疤，既然愈合又何必揭开它。 眉心闪过惊愕，蒋梦雅不相信他竟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当下一步站到男人面前，美目一瞪问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什么叫过去，我又何必在意？难道你就不在意，当初……” “当初是我们不懂事，说过的每一句话不一定都要记得。时间久了，就变了。一切都变了，就像现在不是也挺好的，以前文弱的小丫头，都穿上军装了！”男人及时开口，挡住她还欲说下去的话。薄唇轻抿，唇角微微上翘一抹弧度，很淡然。 “山你也看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管她的表情如何变化，也不去理会女子的愤怒。晏北权双手依然踹进裤口袋，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上山下山只有一条小路，是由石头堆砌而成的。薄薄的白雪覆盖在上面，使每一层石阶都映着银色的光。 “晏北权——”对着男人山一样的背影，蒋梦雅大喊一声。而晏北权却似是没有听到，继续大步向前，曾经她没有为他停留，如今自己也不会在等她，因为他等的累了，不想再等了！ “晏北权，你变了。没想到做了督军还真不一样了！变得有架子了，怎么想忘了我是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这么疏远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女子美目闪着点点水光，隔着飞舞的雪花，那水光在眼底若隐若现。而男人却再也没有感觉，不会对她有一丝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