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公主殿下
郝风楼整了整衣冠,深深地看了凌雪一眼:“我要走了,还有许多事要办。.” “呵……”凌雪笑了,道:“倒是麻烦了你,我送你出去。” 郝风楼点头。 他突然觉得,凌雪有些陌生了,这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女人,一个人有了太多的秘密,在郝风楼心里就不自觉的变得朦胧起来。他皱眉,心里叹息,难怪跟这妹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她不食人间烟火,原来,大家注定就不是同路人。 没心没肺的郝风楼突然察觉自己的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随即他差点忍俊不禁,抱怨自己,可笑啊可笑, 出了屋子,才知道此时天刚拂晓,月儿未落,只是惨淡依稀,天气有些冷,郝风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呼出了一口白气。 夜色中的几个武官,依旧站的如标枪一样,宛如冷风中的白杨枝干,不曾摇曳。 凌雪解下自己的披风,郝风楼猜出她的意图,忍不住退后一步,严厉地道:“不必。” 凌雪莞尔一笑,没有多言,领着郝风楼碎步穿过院落。 没有人说话,郝风楼背着手,看着惨淡的月牙,凌雪则是垂头,看着月影下的石土。 门口已停了乌蓬马车,马儿打着响鼻。 郝风楼朝凌雪露出微笑:“再见,若是下次再有难事,随时来找我,不过……下次最好去我的府上和百户所知会一声,你知道,经历司不会派人去府上和百户所告诉我的行踪的。” 凌雪复杂地看了郝风楼一眼,点点头。 郝风楼作势要登上马车,凌雪犹豫一下,突然道:“等一等。” 郝风楼身形顿住,回头一笑:“有事?” 凌雪咬唇道:“没有。”目光却是旋即有些黯然。 郝风楼叹口气,只得走回去,在凌雪面前站定:“我认识的凌雪,应当不是个犹豫不定的人。” 凌雪抬眸,目光与郝风楼交错,带着几分嗔怒道:“我认识的郝风楼是一个总是多管闲事,满腹好奇心,遇事总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现在,你为何不问我?问我为何在这里?为何这里有个太监?为何……” 郝风楼道:“我以为你不想我追根究底。” 凌雪咬唇:“你都没有问,为何就知道我愿意不愿意和你说?陆家的人到了南京,你错失了讨好的机会,所以就怨我是不是?” 郝风楼很不愿意承认凌雪是中二少年,她的思维确实有点跳跃:“好,我现在问你,他们为何叫你殿下,你为何要打探建文的消息?” 凌雪蹙眉,从口里喷吐着白气,呼吸之间,似乎将空气中的冰冷都要暖化,她沉吟片刻:“我姓朱,叫朱智凌。” 郝风楼叹口气:“这名字不好。不过我明白了,原来陛下是你的父亲,陛下靖难,果然是拼命,儿子们做先锋,女儿……” 凌雪目光幽幽地看他一眼,道:“不,先父是湘王,是陛下的兄弟。” 郝风楼知道朱棣,知道宁王,至于这湘王,闻所未闻。 凌雪看着夜幕下的虚空,眼中没有丝毫光彩,一字一句道:“先父是太祖皇帝第十二子,镇荆州,世袭湘王爵。建文登基之后,暗使人告发父王谋反,诏命父王赴京师询问,父王不从,笑着对自己的侍者说:“我亲眼看到很多在太祖手下获罪的大臣都不愿受辱,自杀而死,我是高皇帝的儿子,怎么能够为了求一条活路而被狱吏侮辱!”他没有开门迎接使臣,而是将我母后和我的兄弟姐妹都召集起来,紧闭宫门,**而死。而我……”凌雪冷笑,语气平淡地道:“而我却恰好不在王府,躲过了这一劫,于是侍卫们将我悄悄送入北地……” 郝风楼唏嘘不已:“其实何必要如此想不开呢,受一时之辱,最多废为庶人,将来总能东山再起。” 凌雪手惨然一笑:“是吗?” 她的眼眸略带红肿,继续道:“我后来听人说,那一曰的大火足足烧了**,十里之外都可以听到我兄弟姐妹的嚎哭声,还有我父王的笑声,整整**,**的嚎叫。我曾用火烛去烧自己,很疼……很疼……真的很疼……人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却并不容易,前去镇江,是我主动请缨,寻找建文,也是我跪在陛下膝下再三恳请,我活在世上……”凌雪的眼眶里,一团泪水在团团打转,她坚持这该死的清泪不要落下来,随即一字一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血债血偿,今曰如此,只要一息尚存,无论何时何地,也是如此。” “好啦。”凌雪看着沉默的郝风楼,露出了难得的莞尔微笑:“这些话,我很少和人说,陛下怜悯我的身世,敕我为荆国公主,可是堂堂公主又岂可让人知道她‘不务正业’,做这些武夫的勾当呢,所以,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郝风楼看着这个冷漠的与年龄不相称的‘公主殿下’,叹口气道:“我会的。” 凌雪道:“我看你有话想说。” “没有!”郝风楼斩钉截铁地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凌雪摇头,幽幽道:“没有了。” 双目对视片刻,郝风楼哂然道:“那么,再见吧,公主殿下。” “呵……”笑得并不轻松,凌雪道:“你要将功补过,好好去娶陆小姐回来,你明白吗?你要自信一些,其实你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很好,很好,很多人看了第一眼就会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郝风楼脸不红、心不揣。 凌雪嫣然一笑,那一团泪水最终还是自脸颊滑落下来,风吹得她的披风摆动,她将脸别到一边去:“快走罢,天要亮了。” 郝风楼点头,故意不去看落泪的她,扶着车辕,突然又回过头去,朝凌雪笑道:“你喜欢斯文上车的男人还是喜欢很野蛮很粗俗直接跃上车的男人?” 凌雪脸色冷峻地道:“滚上车!” 郝风楼咋舌,突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师傅似乎说过,脆弱悲伤的女人最容易趁虚而入,哎……教科书果然太僵化了。 溜进车去,车夫扬鞭,马车徐徐动了。 凌雪的脚掂着高高的门槛,目光随着马车而动,低声呢喃道:“笨蛋,只要喜欢,便是爬着上车的人也可以是……” 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可惜略带几分红肿的眼睛却无法擦拭,可是她的脸色却又冷峻起来。他走回了关押太监曹厢的屋子,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个武官已经进来,大家向他行礼,其中一个道:“殿下,此人如何处置?” 凌雪沉默,一步步走向曹厢,眸子看着这个已经摧残到了极点的阉人,她的秀脸冷漠而无情,手突然动了,抓住了曹厢的头发,手没有颤抖,面沉如水,当曹厢的脸不得不抬起来,将喉头暴露在凌雪目光之下时,一柄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 匕首抽出,血如泉涌。 凌雪已是背过了身去,向门外的黑暗走去,冰冷的声音吩咐道:“拖出去,葬了!通州那边近来传出消息,说是出现了几个京师口音的可疑之人,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吩咐下去,将马喂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