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因果
过了五六日，崔家举行了一个家宴，欢送大公子崔景玉前去京城参加会试。因为卢秀莲没有回来，崔景玉的心情也就安顿下来，第二日便带着小厮启程前往京师。 崔凝烟在崔景玉离开后的第二日也动身去了净月庵，之前已经和崔裕恭说过，所以请了安之后，她便坐车离开了崔府。 恰好崔景皓也要出了二月才去学堂，所以崔凝烟带着崔景皓还有徐嬷嬷、雪鸢，叫周伯赶着马车，一起上了路。 崔景皓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一直往外面看。 “jiejie，你看那只大鸟！”他指着空中一只苍鹰快乐地喊着。 雪鸢和徐嬷嬷也是一脸喜色——似乎只要出了崔府，心情就会变得舒爽很多。 因为天气晴朗，不算寒冷，众人走走停停，有时还下来欣赏风景，冰冻的小瀑布，疏朗高阔的原野，衬着蓝天白云，分外好看。 一处高坡上，崔凝烟指着视线极远，对同样凝望的崔景皓缓缓道：“景皓，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过的幸福、快乐，什么样的黑暗都不能阻挡自己心中的光明。当你走出一个狭窄的范围，在你面前展开的必定是更广阔的天地……” “jiejie，你的意思我明白，无论叶氏如何对我，我也不会变成和她一样坏的人，我是要给她好看，但我不会仅仅为此活着，人要往高看，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定要承担更重要的责任……” 崔景皓小脸满是认真，身子也挺得直直的，和崔凝烟并肩而立。 崔凝烟笑了，自己说的是够委婉，但是景皓听懂了，也明白了。这就是最好，一个人心中有仇恨，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本心忘了——自己重活过来，报仇是一定的，但自己也会珍惜这一次生命，努力让自己活得精彩、快乐。 - 将近两日的赶路，临近傍晚，马车缓缓驶入净月庵的山门。 因为周伯和崔景皓是男客，不能随意进净月庵，所以崔凝烟先请外院女尼安排周伯和崔景皓在净月庵旁边客舍住下，她则先进净月庵拜见空月大师。 一个非常安静的小院，几乎什么不知也没有，连一株花都没有，进了西厢房，拐进北次间，临窗炕上团坐着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尼。 普通的出家人装扮，面容慈祥，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美丽容颜。 崔凝烟上前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礼：“大师，弟子又来打扰了。” 空月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崔凝烟一眼，眼底闪出一抹笑意：“怎么又回来了？” 崔凝烟淡淡一笑：“顺来路去，顺去路来，皆有因果。” 空月也跟着笑起来，她示意崔凝烟坐下，轻声道：“这一年来只怕你过得也不如意，盘算着你也该来了。” “只恨我现在年幼，难以自保，处处被动，所以只有先来净月庵避一避。”崔凝烟便将自己回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说，“叶氏不容我，可弟子又无处可去，就是这样。” 空月的脸很严肃，听崔凝烟说的时候，偶尔问询一句，现在听她说完，喟然长叹道：“这男女之情终是柄利剑，想你母亲冰雪聪明，却陷在情里不能自拔，苦了自己，也让你处境艰难，只可惜开弓难有回头箭，你只能往前走，不能哀怨、后悔，路毕竟还是要靠自己去走，没有分晓之前，谁也说不准如何，世上的因果便是如此，循环往复，不会停止……” “恶因终会得恶果，弟子明白，无论怎样，弟子心里的善念不会灭的，”崔凝烟说着，满是浅笑，“在这里六年岂是白呆的？” 空月大师缓缓拨动着手里的念珠，视线迎上崔凝烟：“这次要呆多久？一年还是半载？” 崔凝烟摇摇头：“这次我带了六弟过来，他出了二月要去学堂，所以呆一个多月就离开，好在里大师也不是很远，可以时常来看望大师。” “嗯，你一路风尘也累了，先休息吧，我需去上课了。”空月大师看崔凝烟有了倦色，便提醒她去休息。 崔凝烟和空月大师一前一后出了小禅院，便与对方告辞，带着徐嬷嬷和雪鸢会了自己的小院。 因为之前就在这里住，所以徐嬷嬷和雪鸢非常熟悉，早就进屋生起了炉子，此时屋里已经暖暖和和，棉布门帘、和外面棉窗帘一上，更显得暖和。 “嬷嬷，香火钱可给了？”崔凝烟坐在里间的炕上，问了一句。 既然要住一个多月，添一些香火钱是必要的，也是应该的。嫁妆交给叶氏后，崔凝烟还有一些钱，是母亲生前铺子里的收益，没有记在嫁妆里，除了徐嬷嬷和崔凝烟，外人不知道。 徐嬷嬷点点头：“给了五十两香火钱，另外拿五两给周伯和六少爷做炭火钱。” 崔凝烟顿了顿，抬头道：“明日我和空月大师说说，叫景皓来这里吧，他不足十岁，应该可以，至于周伯，嬷嬷给周伯一百两银子，让他按照我说的去寻访，这个月无人打扰，尽可以自由去做……”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等明日将西厢房打扫出来，叫六少爷住在里面。” 崔凝烟点头，表示同意。 - 用了一点晚膳，崔凝烟独自出来在净月庵里走着。 松树青翠，现在还不见新芽，背阴处尚有未及消融的残雪，石板路左拐走一段，便是净月庵的梅林。 崔凝烟上一世的最后两年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的她，身体与精神都已千苍百孔。那段日子，陪在她身边的就是空月大师。 所以，这里对她来说既是前世，又是今生，是死的归宿，又是生的起始。 不过，她没有去梅林，而是去了周伯和崔景皓住的院落——虽然徐嬷嬷已经将自己说的交代了周伯，但有些话自己还需要和周伯合计。 进了屋子，看见六弟已在看书，而周伯正坐在旁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偶尔和六弟闲聊。 看见崔凝烟进来，崔景皓立刻笑着迎上来，拉住她坐在炕上问道：“jiejie用过晚膳了？” “嗯，今日赶路一天，想必你也累了，一会儿要早点睡，明日我和大师说说，你搬到我那个小院住，jiejie带你去看梅林。”崔凝烟跨在炕沿上，淡淡笑着，又和崔景皓说了几句，便嘱咐道，“你先看书，jiejie和周伯出去说几句话。” 崔景皓一看崔凝烟的样子，知道需要背过自己，便老实地点点头，继续拿起书看。 崔凝烟冲周伯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来到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