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故人
刚一回清芷院，便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那嬷嬷正和几个丫鬟说这什么，见崔凝烟进来，带着几分自来熟上前来自我介绍道：“四姑娘回来了，老奴姓贾，三太太吩咐从今日开始老奴掌管四姑娘饮食及日常琐事，这几个丫鬟有几个是之前就在这里伺候的，还有几个是三太太重新给清芷院的——过来给姑娘见礼。” 贾嬷嬷一声令下，那几个小丫鬟低着头到崔凝烟跟前，依次福身行礼。 “这是玉芽、珊瑚，是清芷院的粗使丫鬟，”贾嬷嬷指着最后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年龄在九岁十岁的女孩介绍完，又指着前面的两个大约十三岁的丫鬟道，“这是玲珑，太太专门买来服侍姑娘的，海棠是之前的老人自不必说。太太说虽然姑娘身边有个雪鸢，但毕竟六年不在府里，规矩什么的只怕也生疏不少，所以过几日放到外院去做事。” 贾嬷嬷说到这里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徐嬷嬷，似笑非笑道：“徐嬷嬷是先三太太的贴身嬷嬷，这几年辛苦了，还是享几年清福好了，四姑娘就有我来照顾了。” 雪鸢一听很着急，她想说什么，被崔凝烟眼神止住。 崔凝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视线落在刚刚介绍的丫鬟玲珑身上。此时的她不过十三岁，身段也刚开始长，虽是丫鬟的身份，但皮肤却是白嫩嫩的，五官美艳，尤其那双眸直钩人心魂，端的是一个美人胚子，天生尤物。 上一世好像八岁时，这个玲珑便来到清芷院做了自己贴身丫鬟，七年的相伴，自己将她视作最信任的人，可是没想到自己出嫁刚半个月，便撞破她和那个男人在自己房里颠鸾倒凤！ 忘不了她趾高气扬以胜利者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像刀子在身上一下一下扎着！ 也就在那时，才知道出嫁前正是她下毒让自己破了相，毁了容颜！ 因果轮回，自己竟然和她又在清芷院见面——看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会因为偶然的变动就不出现，该来的还会来。 此时那个叫玲珑的丫鬟也抬眼打量着崔凝烟，眼底满是审视——是审视，而不是尊敬与温顺。 “母亲如此cao心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其实这清芷院事情不多，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崔凝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不动声色收起来，看着贾嬷嬷说道。 叶氏这样做无非是想要向父亲证明很重视自己这个嫡女，并没有半分亏待而已。 上一世叶氏也是样子。表面上给自己和她女儿基本一样的待遇，衣衫，首饰，说一门好的亲事。就在自己对她感恩戴德的时候，她暗中指使玲珑在自己脂粉里下毒，使得自己容颜尽毁。 贾嬷嬷一听，立刻以管事人的口吻道：“姑娘说哪里话？院子里丫鬟们的数目都是和三姑娘、伍姑娘一样的，若是少了，显得太太厚此薄彼。太太还说了，四姑娘这几年去守丧固然是孝心，但也耽误了身为女子必要的功课，这《女训》《女诫》太太说了要让人每日念给姑娘听，务必记诵；还有四德中最重要的女红，从今日起加紧练习，就由徐嬷嬷教。” 崔凝烟一听，只想笑几声。要人念给自己听，这是不让自己识字的意思吧？还有四德中最重要的女红，不和上一世一样想让自己做便宜绣娘，而她的女儿则接受贵女淑媛的教育与训练？ 贾嬷嬷手一伸，叫海棠的丫鬟从身后拿出两本册子递给贾嬷嬷。 她接过来递给崔凝烟，道：“拿着。” 语气里带了几分命令色彩。 崔凝烟没有伸手，淡淡地望着她。 一旁的雪鸢看着，上前来准备接过书去。却被贾嬷嬷挡开，她执意将书塞到崔凝烟怀里，同时冷冷低声道：“这性子看来的需要改一改了，一点都不像你那死鬼娘。” 忽然，没有任何预料，崔凝烟推开贾嬷嬷，快步进了屋子。结果一进去，她的脸色立刻煞白——屋子乱糟糟的，尤其是西间耳房，书架上的书都不见了，连书案上的纸笔都不见了踪影！ 崔凝烟拐进东进间，从衣柜里拿出绣弓，顺便搭了两支箭，正要出门，正好和怒气冲冲进来的贾嬷嬷遭遇。 崔凝烟想也没想，直接拉弓放箭，对着贾嬷嬷就是一箭！ 那贾嬷嬷大惊失色，啊地叫了一声，那支箭已经插进了她的发髻，紧贴在她的头皮！ “恶奴，我娘其实你随便提起的？！把我的书给我换回来，不然仔细你的狗眼！”屋里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安静，所有的人都看相崔凝烟手中蓄势待发的箭。 “我的天啊，可不得了——”贾嬷嬷腿脚一软，立刻坐在地上，不过很快便爬了起来奔了出去。 刚来的那几个丫鬟全都呆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退。 崔凝烟若无其事将绣弓递给雪鸢，走到堂屋的八仙桌前坐下，视线在玲珑和海棠脸上慢慢划过，对方的眼里都有不可思议与惊魂未定。 她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我有些累了，雪鸢先带她们出去吧，至于每人的职责，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说。” 虽然贾嬷嬷已经将丫鬟们分了等级，但现在海棠和玲珑都不敢多说一句话，马上跟着雪鸢退了出去——很简单，即使崔凝烟再怎样，也是主子，若是被她不小心射死，只怕也是白死。 徐嬷嬷等那些人都出去了，才叹口气满脸忧色，不掩饰责备口吻道：“姑娘刚才为何要那样？你可知后果？” 崔凝烟心里早做好被徐嬷嬷责备的准备，她看了一眼空空的书架和书案，神色冷冷，轻声道：“嬷嬷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冲动，这叶氏见我好了就开始拿捏我了，你也听到了贾嬷嬷传的话了，她就是要我目不识丁，做个睁眼瞎。崔府可是百年的书香门第，外祖母家虽是商人，但我母亲识文断字——叶氏竟然不让我继续识字，她这般黑心，我若是一味忍耐，只怕……”依然是上辈子的路，依然被她吃得渣都不剩。 “叶氏一定会借机处罚你的，姑娘。”徐嬷嬷忧心忡忡，叶氏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你的母亲多兰心蕙质的人，在叶氏那里吃了那么多亏，姑娘做事定要深思熟虑才好……” 听到徐嬷嬷的话，崔凝烟眼底闪过难言的恨意。叶氏本是一个没落世家的庶女，见到父亲后使尽手段，硬是做了几年外室，生下孩子，将父亲完全笼络，最后逼着母亲同意按平妻之礼迎她进了崔府，她的到来也几乎成了压在母亲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从叶氏进了门，母亲再没有容父亲在她屋里过夜，而她也在绝望与忧伤中很快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