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继母叶氏

    “父亲莫生气，六弟一直都是和刘嬷嬷生活，见人不多，所以才会这样，”崔凝烟拉住崔景皓的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弟弟，都是一家人，不要害怕……”

    说最后一句话，她暗暗捏了捏崔景皓的手。

    崔景皓虽只有八岁，也知道崔凝烟的意思，他轻轻抿了抿嘴角，努力抬起头来，将身子向崔凝烟跟前靠了靠。

    “是烟姐儿和皓哥儿过来了？你们都好了，真是喜事一件呢，”叶氏一进门就含着笑温柔地扫了崔凝烟和崔景皓一眼，然后走到崔裕恭跟前，继续道，“今日咱们一家子要好好吃个饭，三爷，您说呢？两个孩子患病那几日，妾身吃不下睡不着的，可是有霜儿和华儿、成哥儿，又不能前去看望，真是难过死了……”

    叶氏说着话，眼圈已经红了，掏出帕子擦了擦，有些哽咽道：“若是凝烟有个好歹的，我将来怎么去见jiejie呢……”

    崔裕恭见不得叶氏落泪，忙起身满是心疼地安慰道：“我知道，你不必自责，这病我们能拦住的？一得就得看他们的造化了，现在他们都没事，快不要难过了……”

    “这自然是，只是四姑娘从外面带回了这病，差点连累了皓哥儿，真是让人害怕呢，不过清芷院及时清理了，落梅居也彻底清理了，大家也算松了口气……”

    崔凝烟见叶氏不动声色在崔裕恭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手心忍不住紧紧攥了攥，脸上确露出茫然与无辜，似乎并不理解叶氏说的意思。

    崔裕恭扫了崔凝烟一眼，叹口气道：“这个病也没有什么征兆，凝烟才十岁，也懂不得很多……”

    他正说着话，外面一前一后又进来两个姑娘。

    为首一个大约十岁左右，身材略高，水蛇腰身，白皙秀美的脸上一片傲气，上穿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小袄，下穿杏黄色金缕月华襕边综裙，外罩草绿色缠枝宝瓶妆花褙子，长发梳成双丫髻，上插两只草虫小金簪——正是叶氏的大儿女，崔府三小姐崔凝霜。自从叶氏被扶成正房，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由庶女变为嫡女。

    另一个身材有些矮小，年龄在七八岁的样子，肌肤微丰，一身葱绿色衣裙，银白色褙子，外罩一件精致的翠纹织锦羽缎小披风，一张娃娃脸煞是可爱。

    崔凝烟目光落在后面进来这个笑眯眯的小女孩——崔凝华身上，眼底涌出浓烈的厌恶。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失态，崔凝烟立刻垂了一下眼眸，再抬头时已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对着崔凝霜微微福身行礼。

    “父亲……”崔凝华笑着跑到崔裕恭跟前撒娇地张开双臂，对崔凝烟和崔景皓直接无视。

    崔裕恭眉眼舒展，立刻弯身抱起了崔凝华，那眸光慈祥充满了爱怜，和刚才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他并没有觉得崔凝华不对崔凝烟和崔景皓见礼有什么不妥之处。

    崔凝霜给崔裕恭施礼后，高傲地看着崔凝烟和崔景皓道：“你们的身上都彻底清理过了么？这样不管不顾地到处走动，把病气过给我们怎么办？”

    “二姐，我和六弟的身上早都彻底清理过了，衣衫、家里的用具都用热水活着药水浸泡擦拭过，绝对不会过病气的。”崔凝烟故意露出胆怯，放低声音说道，说完，便将头低下去。

    叶氏看着崔凝烟和崔景皓被崔裕恭冷落，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刘氏即使再绝色，不过一个商人之女，嫁妆再丰厚，也入不了三爷的法眼，当初要不是崔家有困难，怎么可能会娶她进门？不过，她进了门也不错，早早死了，留下的嫁妆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至于这个碍眼的，也绝对在自己的手心里攥着！刘氏啊刘氏，你挚爱的夫君现在属于我，你的嫁妆铺子属于我，连你的女儿也在我的手心里攥着，你输的彻彻底底！

    崔裕恭正逗着崔凝华说话，看着崔凝烟似乎也局促起来，转头对叶氏道：“一会儿给四姑娘二十两银子，明日她要去给晚云做超度。”

    叶氏一顿，忙笑道：“应该的，要不是孩子小，我也打算去给jiejie超度一番。”

    崔裕恭看叶氏如此明理，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崔凝烟挥手道：“好了，你们回去吧，银子一会儿让丫鬟送过去。”

    崔凝烟和崔景皓行礼后，赶忙走出来。

    等到快走出院落时，崔凝烟回首往西厢房看去。里面的五个人都是一脸笑容，其乐融融，仿佛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和六弟只是不相干的外人。

    她转过头，看到崔景皓的眼里极快地划过一抹哀伤与失落，还有难言的迷惘。

    “六弟，”崔凝烟紧紧攥着崔景皓的手，“明日jiejie给你买糖葫芦，要不要？”

    崔景皓黑白分明的眸弯了起来，心思也被崔凝烟成功地拉了回来，兴高采烈地望着崔凝烟道：“就是那种酸酸甜甜的，我要，真的好好吃，那次二哥哥还给了我一个呢……”

    姐弟两牵着手，说笑着往清芷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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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还没亮，崔凝烟便起来梳洗。因为要去庙里，所以只穿着素色的夹杉，乌发梳成了双丫髻，插上两支木簪。

    临走徐嬷嬷又给她披上月白色的半旧连帽斗篷。

    崔景皓也央求跟着去，所以徐嬷嬷也给他拿出刚做的墨绿色夹棉披风穿上。然后几个人出了西院，一路朝侧门过来。

    周伯已经套好马车，看见崔凝烟等过来，忙放好马凳，同时拉着马缰绳，防止马车忽然大动。

    雪鸢搀扶着崔凝烟上了马车，又扶着崔景皓上去，之后自己也跟着上去，挑起车帘。

    崔凝烟弯身进了马车里面，拉着崔景皓坐好，低声道：“六弟，之前和哥哥们出去过么？”

    崔景皓本来一脸兴奋望着车窗外，听崔凝烟一问，神色便暗了一下，低声回道：“和二哥哥出去过几次，只刘嬷嬷告诉二哥哥，说母亲不允许我出去，所以他就很少带我出去了……”

    听着这些话，崔凝烟的心里酸楚无比，自己与六弟虽然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可境遇却如此相似。他在崔府整日面对的是四面高墙，而自己在尼姑庵里也是如此，不同的是，自己经历了沧桑痛苦重生回来，一颗心已是千疮百孔，可以静下来思考、面对，而六弟是真的童稚无邪，所以也最不应该被世间的丑恶淹没。

    一旁的雪鸢看着崔景浩心情似乎又低落了，忙道：“姑娘，等我们去庙里给夫人烧了香，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崔凝烟点点头：“时间若早，我们就逛逛。”

    崔景浩忍不住笑逐颜开，雪鸢也是一脸喜色，徐嬷嬷看着车里这几个稚气的小脸，慈爱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