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剖腹取珠
“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一根青黑如枯枝的手指，差点戳到乐瑶的鼻子。 乐瑶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这次，她很注意没有退大步，免得从高高祭台上掉下去，掉到不可控的境遇里。 “长老，我……我说真的啊，我有‘水草恐惧症’，你看，深海里光线不足，水草茂盛幽暗摇晃，好像藏着很多危机似地。” 实际上，乐瑶的心结来源于一部恐怖短片。 记得那片子说的是，一群荷尔蒙茂盛的男男女女，炎热夏日下水游泳，无视湖边“禁止”的告示牌。他们不知道，湖水里生存着一株变异的水草，能吸人血！ 结局就是所有人都死了。 她吓坏了，真以为世界上有一种“吸血水草”，能把人吸干！长大后，知道这种可怕水草没有，但现实中河里溺死的人，多半是被水草缠上，就更排斥这种摇曳起来像女人头发的植物。 所以，能怪她吗？ 她就是不喜欢往水草从里钻！ “危机？” 听到这种借口，背着厚厚龟壳的长老，鼻子里喷出两条白烟。那气流竟盘旋着上升，配上他的两个绿豆眼，更显得古怪而可笑。 可乐瑶不敢笑，低着头，对着手指，委屈不已。她的耳旁，响起剧烈的咆哮—— “明月海万里之内，都是我们海噬妖族的领域！能有什么危机？况且你，你可是我族的圣女！你还没破蛋而出，就名列十大妖王之上，尊号‘瑶女’！你是我族的骄傲，也是我族的象征！ 你现在告诉我，你害怕半点妖能也没有的水草？你害怕我妖族最最低下的虾兵吃的水草？气死我了，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要让我妖族在天下人跟前丢尽颜面！” 幸甚这是在海水里，不然口水喷得花洒似地，乐瑶怕是受不了。 她左右望望，只见空荡的海寂宫中，湛蓝的波纹涟漪层层散开，堆金砌银的高大祭台下，所有的虾兵都把头缩着，没有一个敢出声，只好唉声叹气， “好吧，好吧！” 不就是钻水草丛吗？不就是钻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水草丛吗？ 长老说得没错，就算水草丛里藏了妖怪，那也是她的……下属！ 她现在是妖族圣女，是这里所有妖怪的大BOSS！ 最妖的妖怪！ 现实要不要这么悲催…… 乐瑶泪往心头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咦，怎么又变四根手指了？不行，给我变回来！ 变变变！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变回五根手指了。 类似这般，每天四根、五根手指轮流出现，她还是无法习惯。毕竟当了多年的“人类”，叫她怎么接受自己变成诸如“牛头马面”的设定呢？ 她现在的外表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即便这样，她也满意得不得了！只盼望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别哪天忽然受了刺激，现了原形…… 叫她怎么面对？ 谁能接受多了个尾巴？皮肤变了颜色，布满鳞片？鼻孔粗大朝天？ 再加上血盆大口的话，所有女人都会崩溃的！ 真要有那一天，她一定会自我认知障碍，然后激动之下自我厌弃，一头撞死的。 罢了，想多无用。 她抬头看看龟长老，张开手臂做大义凛然状， “长老啊，我同意了。不就是去‘海底天坑’冒险吗？咱可是海族，不去一趟天坑，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妖族呢？这次，族里派谁和我去？” “屁话！什么天坑，是龙、龙、龙宫！是我们海噬妖族最最神秘的禁地！你要不是圣女，八百年也别想轮到机会进入！” 龟长老一边骂，一边招手。 来的人非常快，仿佛话音刚落，便有一阵仙音弹奏，从天而降一花舞仙子，秀美绝伦，浑身珠光宝气，正是有着海噬妖族第一美女之称的珍珠姑娘。 她后面站着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一条精致的迷你短裙遮挡重要部位，翅果着大半肩膀，披着薄纱，神情无比羞涩。 “来了！我来了！” 随着海寂宫一阵摇晃，闯来一个公交车大小、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没错，这就是海噬妖族的螃蟹大将。 乐瑶竭力控制自己，低着头，不去看螃蟹变身成人——如果这是看电影，她会笑呵呵的，捧着爆米花指指点点，特效做得好逼真啊？真人表现差了点，演员那叫什么表情？太逗逼了吧？ 可轮到自己，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惨淡的现实，她自己又是什么“牲畜”？ 变身的时候，是怎么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模样？ 越想越呕血，干脆不看。 螃蟹大将变成人后，还是蛮帅气的，身形高大，一身盔甲。五官比例协调，浓眉大眼，目光炯炯，难得兼顾天真和霸气的两种气质。 要不是皮肤红彤彤，也许天长日久的，乐瑶将就着下手了。 “长老！” 三人齐齐敬礼，而后同时尴尬看向乐瑶。 乐瑶淡淡一笑，表示一点也不介意。名义上是妖族圣女，可她压根就没认同过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呢？ “珍珠、海石、海斑，你们三人随同圣女一起进龙、龙、龙宫。记得，不可造次，到达后一切听从圣女指挥。切记，月圆之夜，人族也会有未满十八岁的修行人进入，杀戮只可在月圆之后，否则对我妖族不详！” “是。” 乐瑶扫了一眼三人，祭台都搭好了，此时推诿也推不掉了，索性闭着眼睛，由龟长老施法。 他老人家龟壳上闪过神秘的纹路，焦黑的手指快速捻动，出现了几个泡泡，分别将祭台上的四人护住。 乐瑶枕着手背，自在的躺在泡泡里，就好像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她清亮的瞳孔中，倒映深海美丽迷人的景色，纯净的海水，幽蓝幽蓝的，一丛丛深红浅红的珊瑚，还有扁平的游鱼自由自在的玩耍。 当她还是人的时候，特别喜欢潜水，觉得海中的世界好奇妙啊！怎么能想到，她再世为“妖”，彻底活在海中了！ 其实如果静静的，就这样美丽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你们动作快点！” 不知什么时候，护住乐瑶的泡泡破裂了。她小腹一阵剧痛，睁开眼睛，螃蟹大将一只手化成蟹鳌，正认真的割她的肚皮。 “小心点，长老说了，月圆之夜不可死人。” “知道知道！我已经破开她的内府，怪了，圣珠藏哪里了？” “哼，她这么无能，是有史以来最无用的妖族圣女了吧？那圣珠肯定特别小。你让开，我来找。” 珍珠口中说着不屑的话，可神情一点也没有放松，让海斑，也就是那羞涩少年从后捆住乐瑶的双臂，螃蟹大将海石的大钳子夹在乐瑶的脖子上，目测距离不到零点五厘米，这才飞快转到乐瑶面前。 乐瑶眼睁睁看着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在她五脏六腑里翻找着什么，那疼痛……足可以让她死过去，再活过来。 “找到了！” 珍珠大概在胆囊里找到了一颗小指大小的结石，欢喜的眉梢上挑。 “终于得到了！走！” 三人丢下痛的接近昏迷的乐瑶。 乐瑶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就不管她了？” “不用管，待会儿人族修炼者会帮我们处置好她的。” “可、可是，她是圣女啊！” “哼，没了圣珠，还什么圣女？” 声音渐渐消失了。 乐瑶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脑子里回想起龟长老多年如一日的隐忍，想到近些时日，海寂宫里那些妖族同胞们的古怪，两行泪水不停的流。 想要她的圣珠？早说啊！ 早告诉她，她肯定亲自准备好手术室，备好一切手术器材。不就是取出一个结石么！难道她还舍不得？ 没了圣珠，不当劳什子的妖族圣女，她一点也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将她丢弃在人族修者的路上？ 不能，绝对不能现原形。 现了原形，就不是心理不能接受的问题了，而是必死无疑！ 不知怎么回事，当乐瑶专注其他事情时，她腹部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一点轻轻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乐瑶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张精致到令人炫目的漂亮脸蛋。相比之下，所谓海妖一族的最美美女，根本不值一提。 这又是哪里来的妖？ 身上的气息好好闻啊！ 他蹲下来，诱人迷惑的双眼眨着，好奇的看着乐瑶腹部的伤口， “人？妖？” 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说话太气人！ 乐瑶用憋出最后的力气，大骂道，“你才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