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厨房
这次晚饭事关三人性命,我断然不能屈于师父的强权之下,于是我早早地钻进他武器制造地般的厨房,然后手推脚踹地把他撵出去。 师父委屈不已,直骂我不知孝顺。 我哪管他说我孝顺不孝顺,总之厨房是绝不许他踏进半步。不说可以用辟谷之术,就是要做晚饭,还是交给我为好。虽说我厨艺不精,可至少吃不死人。 我正打算挽袖子动手时,那对扎眼的小夫妾来了。 虽然看不清有期的神情,可看陆月喜笑颜开那样开心,也可以推知有期的心情。这次没有师父来当挡箭牌,我只得生生受着这等视觉煎熬,把自己当成一个大灯笼送上去:“你们来做什么?” 有期先开的口:“我想帮师姐你做饭。” 我直接回绝:“你不用做这些,你好好学法术就好,以后增城峰还要靠你传承术法。” 有期比我还坚持:“可我是你师弟。” 理由很充分,我肯定地点头:“所以?” 他苦恼地琢磨了一会:“方才我看到师父似是心情不好,我便去劝劝,聊及问他徒弟需要做些什么,他说徒弟是用来使唤的,没事的时候可用鞭子抽来泄愤……” 我打了个寒噤,好像真的已经看到了一根碗底粗的荆条鞭子。 他的声探之术探不清我这点神色改变,他依旧沮丧地叹气:“或许我学琴太慢,惹师父生气了,若能奉上亲手做的吃食,兴许能得他开颜。”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此事和他没半个钱的关系,他学琴五天就是十五卷《沧海吟》已是难得,可若直说是因为我把师父赶出去,又有损形象,而且还会抖出师父厨艺之奇,得不偿失,于是我劝道:“你身子刚好,又被师父劳累了五天,怕是还阳气不足,不如回去休息。” 有期表示他没有听懂。 我忽觉阳气不足这形容更为不妥,脸色一白:“就是说,你身体虚着呢,应该在床上多躺几天,小心扯坏下面的伤口。” 他依旧表示他没有听懂。 不过前些天被我耳濡目染的陆月似乎懂了,脸色略略显红:“湄师姐,他们应没有发生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思考方式刚才好像自动转向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期还是完全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他不明白的好,他若明白,我们就再也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于是有期很快把话题扯回来:“我来做饭吧。” 我很犹豫地盯着他脸上黑绫。 他诚恳地用脸对着我:“让我来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我很踌躇地望了望桌上所剩不多的食材作料。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会做饭不成? 事实证明,他的确会做饭,而且比我熟练很多,只要把作料按顺序给他摆好,避免了加错作料的情况,一道道香喷喷的家常菜就能够出锅。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灶前忙活的某师弟,一转头发觉陆月毫不惊讶,我才敢确认这是真的了。 不过一个皇子会炒菜很令我匪夷所思。 我提出疑问,陆月轻声回答:“过去德妃娘娘在的时候,殿下担心有人毒害娘娘,他又不太信任他人,所以经常自己偷偷为娘娘做饭。” 既然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为母亲的安危做饭我很理解,并且也很支持。至少,以后我再也不会受师父的毒食威胁,那才真真是极好的。 因灶台用的上古劫火,烧猛了有焚毁万物之能,有期站了一会就有些撑不住,汗滴豆大。 “有期。” “殿下。” 两张手帕一起凑过去,擦拭同一边的汗水。我很是无语地看了看和我动作几乎相同的陆月。 其实……我这个灯笼委实有点太亮了,这工作应该是陆月的才对。我尴尬地收回手:“你来,你帮他擦汗。我去外面护法。” 我羞得连他俩的神色都没打量,便一头冲出了厨房门,到厨房外静静。 之前似乎还计划着要推他们一把,而不是这样生生破坏人家的家庭和谐,虽说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看来,我还是应好好思考让有期与陆月圆房的问题。 不过,现下我还是得护法。 护法护法,这昆仑山用不着我护法,这增城峰更用不着我护法,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而我借口要护的,是这厨房。 因为有个人一直想闯进厨房,进行他的武器实验。 不久,我果真看见师父冒出头来远远看了几眼,殷切可怜得很,不过由于我作气势汹汹之态,绝不退让半步,是以他到底没敢过来。我从而成功捍卫了三个人的生命安全。 又没过多久,晚霞初露时,厨房门开,香气蔓延。有期做的是四道家常,两荤两素,加之家庭背景原因,这菜看上去尤为漂亮一些。我们四人露天而坐,围作一桌,依次品尝有期的手艺。 严格说来,不算顶峰,可也是十分好吃,比我做的入味的多。 我和师父一边吃一边夸赞,陆月乖巧地保持沉默慢慢吃饭,而有期却自始至终连筷子都没动,最后见我们即将饱腹,他突然起身来作揖对晗幽行礼:“师父,若弟子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师父责罚。”
我恍然,他还念着师父白天莫名其妙生气的事,我也莫名其妙地浑身一颤。 一转头,果然,晗幽两指拈着的酒杯顿了一顿,而后他的目光也包含深意地投向我。这目光丝毫不亚于之前被我摔坏的有期的玉的控诉,我有些承受不住,筷子啪当掉到桌上。 他到底是我师父,我堵了那么久厨房,他还没给我一番见识,已是大度得很了。 那控诉转瞬成了笑意:“你做得很好,琴弹得好,菜也做得好。若阿湄及你半分贴心,为师也不用时时为她的夫家担心了。” 虽然委婉,可捧谁骂谁同样可见一斑,他说我嫁不出去。 我势必反击:“师父,我不要夫家,我要你,成不?” 他用左手指尖敲着桌,像是艰难地思考了很久:“我舍不得你当妾。” 这句话可有点渊源。 许久之前,夜里无趣,我拉着师父看星星聊家常时,他给我说过,他曾有过一位求而不得的思慕之人,那女子开朗活泼、昳丽聪慧,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后来,我赖床的时候,他感慨,那位昳丽无双的女子起得很早,喜欢坐在山崖上,看阳光从地平线上缓慢展现;看清晨的雾霭散去,露出苍茫的云山。她可不像我这般懒惰。 那女子像天际永恒燃烧的太阳,灿烂温暖、充满生机;那样光芒四射的生命,即便只是远远看着,双眼都像要被灼伤融化…… 情人眼里出西施,由于师父对这女子痴情太过,早在捡到我之前几百年他便立下誓言,他的正室妻子,非那女子不娶。如此的结果便是,他如今太不近女色而显得像个断袖。 我曾问他:“那个女子呢?师父是仙,她难道还看不上你?” 我问他的那天,正是个灿烂的晴日。 他目光深邃,投向远方:“她不在了。” 酸酸的语气,连我的心也莫名地跟着纠了起来,一阵阵地发疼。 所以,为了他的誓言,为了他的西施,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个断袖。呃,有期是个很好的人选,同床共枕同室同居都有过了。 不过这誓言还有个漏洞,便是他可以娶妾,因而他才会恬不知耻地这样堵我一句。 我的回答是干笑,然后果断不经思考,用另一个错误的话题截住了这个话题:“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我转向有期,“陆月跟了你这么久,听师姐一番话,莫负她了,你们还是尽快圆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