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纵使当时
桑晚没有忤逆贤妃，不过两日之后，就把洪艳玲送出宫了，这样的事情手续都是齐全的。洛氏出于自己的考虑，并没有亲自来，只是吩咐了管事嬷嬷和护卫前来，好在司仪司和内务府都开了方便之门，一切都很顺利。 桑晚包了百两银子给她，好歹给她傍身之用，她叹息道：“也是我们缘分不够，只有这几个月的团聚，你出去之后，宫里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洪姑姑闻言犹疑，想了一想，声音极轻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不能不说。”说罢就凑到桑晚耳边，语速极快地道：“延禧宫的刘婕妤，想要见一见您。” 桑晚大惊，道：“你说谁？” 洪姑姑低着头，连声音也是低沉的，“是小洪那个背主的东西说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奴婢本来也很犹豫，可是今日不说，以后说不得再也没有机会了。至于如何，还请娘娘自行决断。”说罢她抬起头来，退后三步，行云流水一般的下拜，道：“奴婢就此，拜别娘娘。” 桑晚一时有些眼酸，洪艳玲是宫外的人，规矩什么的不甚齐全，偏偏她年纪不小了，记性不佳，为了挣口气，于礼仪上狠狠下了一番苦功。没想到礼仪周全之日，却也是最后离别之际。 洪姑姑的离开，于衍庆宫，是伤感了几日，可是放在整个未央皇城，就如同秋叶夜落一般空寂无声。倒是桂枝在慎刑司干了半个月粗活，虽是免不了责打受辱，却又给放了回来，这事被人嘀咕了好一阵。 皇后自然是心虚的，自己没敢召见桂枝，只是派人勉励一番。只是凤仪宫的风气使然，顶替桂枝的人自然有她的私心考量，说出来的也像是训斥一般，“你自己做事不干净，需也怪不得娘娘，而且不是娘娘积威之下，你也不能给放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当差，总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就是。” 桂枝恭敬称是，没有让人看到自己眼里隐藏的一抹恨意。 而尤娇婵的收场也颇有戏剧性，说起来桑晚也算是一只脚牵扯其中。 那是皇亲朝见的时候，当今太后在先帝一朝便总领宫务，职权形同皇后，如今生子为帝，遵奉太后。不仅内外命妇要四时朝见，就是诸王外男，也要母礼尊之，每过两个月请安一次，否则就是皇帝不说什么，御史台的言官们也要参奏的。 桑晚去颐宁宫，素来比旁人要勤快一些，倒也不必事事亲为如奴婢一般，只在那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太后的态度却一直十分淡然，桑晚只能劝自己稳住，很多事情，草灰蛇线绵延千里，不是一时之功。 那日，天气正好，桑晚又协同乾谧一起来了颐宁宫，乾谧在母腹之中七灾八难，见天日以来的几个月，倒是平安喜乐，不过百日的孩子，已经学会坐了，看着有力挥动的小胳膊小腿儿，只怕会爬也是近期的事情，太后每次看到他都喜欢的不行，也不顾乾谧一日重似一日，非要亲自抱一抱才好。 其实，她早年是个造香宫女，着实吃过苦的，年轻的时候不显，上了年纪，四肢百骸就是比旁人多了不少病痛。所以唐姑姑一看她抱得久了，必然要规劝的。太后瞪她一眼，道：“这老货，惯会扫兴的。也不看我们六儿长得多么可喜，这肥白可爱的，哀家喜欢孙儿也是情有可原的。” 桑晚见此唯有低头，六皇子落地就比几个皇兄健壮一二，日夜哭闹都不甚多，为此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极为开心喜欢，那时候皇帝一下朝就要去看望新生的儿子。可是小孩子见风长，加上皇帝子嗣渐多，连他自己的爱子之心都慢慢的趋于平常了，可是太后这里仍旧是喜欢的不行，据桑晚观察，别的皇孙，不论是二皇子乾询还是嫡皇子乾谊，亦或是靖王府金疙瘩一般的乾暄，在太后身边都无这等待遇。可见，太后是真的喜欢乾谧。 有那么一瞬间，桑晚甚至会怀疑，自己带走儿子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桑晚见此唯有低头，六皇子落地就比几个皇兄健壮一二，日夜哭闹都不甚多，为此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极为开心喜欢，那时候皇帝一下朝就要去看望新生的儿子。可是小孩子见风长，加上皇帝子嗣渐多，连他自己的爱子之心都慢慢的趋于平常了，可是太后这里仍旧是喜欢的不行，据桑晚观察，别的皇孙，不论是二皇子乾询还是嫡皇子乾谊，亦或是靖王府金疙瘩一般的乾暄，在太后身边都无这等待遇。可见，太后是真的喜欢乾谧。 有那么一瞬间，桑晚甚至会怀疑，自己带走儿子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好在现实没有容她多想，外头很快有人前来通报，“豫弘王，端王殿下来给太后请安了。” 端王，即是先帝幼子，排行十二，生母为滑太妃。 他今年其实只有十四岁，虽没有行过冠礼，开牙建府，但是皇帝已经下诏封他为王，宫里上下称呼起来，都是王爷。说起来，年初那场闹哄哄的太妃名位之争，最后成全的只有他，因为皇帝说他年纪小，并且先帝幼子，不忍苛待，所以提前议爵。 太后正欲说话，奈何乾谧正和祖母玩得开心，不肯松手给人抱去，绕是唐姑姑也的感慨，道：“真不枉了太后一片慈心，看小殿下跟太后多亲近。” 太后一张保养甚好的脸都笑的出了皱纹，看看孙儿，凤目流转，道：“谧儿还没有见过几位皇叔吧，正好遇上了。你若是有心，去暖阁回避一二，一会子后哀家会使人去叫你。" 桑晚满心的不愿，但是儿子傻呵呵的在太后怀里乐呢，当娘的没有法子，也只好行礼准备退下了。 却不想，她才走到门口，早有个少年急匆匆地往里走，一面走着还笑声朗朗，带着变声期的独有味道，“咱们来看母后，怎么还要等那般许久，母后，儿进来了。"活泼如同塞外白水黑山之地的狍子。 这长信殿的门只开了三扇，他跑的极快，正好与桑晚擦肩，而他身后，却有一人喊道：“老十二，住下，这是你冲撞的地方吗？” 浑厚的嗓音还是那样独特，桑晚瞬间失神，怔怔站在那里。尘缘如雾，竟是隔了五载光阴，明明是下了天大的决心，还是发现见面是这样的情景，还是叫人如同咫尺天涯一般。 终于，那人的声音穿过这层云雾，“见过仪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