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天为谁春

    桑晚笑道：“表嫂子这是开玩笑吗？我一介妃妾，既不姓王，也不姓洛，于您妹子不过一外人耳，这婚姻大事，于家族是合两姓之好，于自身是女子一生的幸福所系，教我如何说话？更不要说什么教不教的话了。”

    王氏看了四周一眼，确定没什么人听墙角后，才叹息道：“于女人来说，只要有了儿子地位，什么男女情爱都是虚的。何况我那后娘是个攀附富贵的，更是想不到这些的。我不怕别的，只怕上意难测，meimei立侍君侧，难道不肯点播我一二？”

    “我说嫂子是问错人了吧？”桑晚笑意越加深了，道：“论及亲属，中宫是您的嫡亲小姑子，而我不过表亲。论及地位，您说皇上是同嫔妃亲近，还是皇后亲近。现放着凤仪宫的康庄大道您不走，怎么反而到我这边舍近求远来了？”

    王氏有些烦躁，这宫里头的人可真是越来越难缠了，但是有求于人，只得苦笑道：“别个不知道，难道meimei也不知道,我们夫妻同中宫，是什么情形？若我现去找她，只怕不过是吃一肚子气却半句有用的话也讨不着，我可听说，那一位的脾气越发不堪了，动辄给人没脸。连梁姑姑都已经不能近前。”

    “表嫂慎言，非议中宫是大过错。”桑晚道。看了一眼王氏，终究是不想与她闹翻，提点道：“自家人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别人不知道也就是了。”

    王氏似有所悟，却不甚确定，问道：“meimei是说？”

    “嫂子本是最有主意的，想必已经有对策，所虑者不过是娘家不听罢了。这扯虎皮做大旗，自然是要拿最好的最大的虎皮才管用。再说了，虎皮再威风，也不是老虎，想教她说出什么样的话，嫂子的本事，不会办不到的。”

    王氏叹息了一口气，道：“meimei说得是。”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地就回忆起了那个苍老妇人的话，“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想怎么飞，我这个半截入土的是管不了了。只是你本性聪明要强，容不得别人拿捏却要去拿捏别人。旁人不说，许氏并不是你姑妈亲生的，脾气也半点不相似。你若看她现在无依无靠而想着把她绑到一条船上供你驱使，还是息了这个心思吧，她，不好控制。”

    叹了一口气，又想到好歹是跟聪明人打交道舒服，若是跟洛惜秋和继母那样的人好声好气，想想她都能恶心死自己。

    这样想着，她不由改换笑颜同桑晚告辞，临走前才道：“内务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姑母二月初十就入宫来，本来能再早几日的，可是现在公爹病的厉害，姑母兄妹情深，非要自己照看两日。”

    桑晚笑道：“我知道，不碍的。”

    要说洛大舅这人，于妻儿老小来说，那是活着贡献不如死了。可是人性多面，作为兄长，他还是比较合格的，对弟妹嘻嘻哈哈，颇多关心。

    甚至桑晚还听说，洛二舅在时，畏于严妻不敢接近美色，洛大舅竟然大包大揽地端着大伯子的架子，给二房送了两个美妾。但是彪悍如洛二太太，岂会任人鱼rou不敢反抗？那两个美人倒是收下了，可是隔天就派人买了四个花朵儿似的婢女放到洛延息房里。既然哥哥能给弟弟纳宠，这当婶娘的给侄子屋里放人，也说得过去吧？

    好在当时王氏还没进门，洛老太君虽然急得差点中风，还是险险把事情掐灭了。管教儿子之余，不免也嗔怪儿媳妇不识大体，洛二太太不好直接顶撞婆婆，可两房的梁子是结下了。要不二太太也不能一死了夫婿，立马打包儿女投靠娘家。

    可见洛大舅做事就是这么个水平，不过王氏当儿媳妇的不把他当回事，洛氏可不会这么想，到底是亲哥哥，眼看着既是失去了爱妾，眼下连爵位都保不住了，只能在家里窝着当个废物，怎么也要去开解一二，才能尽尽心。

    眼下有了郑嬷嬷，桑晚心里放下了一大半，也不想催促洛氏，由着她高兴就好。

    倒是后来又听说，凤仪宫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皇后说话之难听再次刷新了人们的认知。王氏素来有精干之名，按说这样的人，脾气通常都不会太软和，可是她硬是忍了下来，最后好声好气地告退回去。回去之后她还去了一趟娘家，言道：皇后娘娘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姻亲一脉总不会害咱们。

    众人听说了，都说王氏厚道，而桑晚日后，再也没有听说过卫王和王氏女有任何联系。

    皇帝近日忙的很，再次踏足桑晚的暖阁，桑晚正指挥着竹枝打理着墙外的迎春花。皇帝见了这星星点点的蕊黄，心里也觉得舒服一点，对桑晚道：“你最近心情不错，还能摆弄花草。”

    桑晚也道：“是皇上心情不错吧，不然也不能来看臣妾。”

    皇帝一怔，旋即笑道：“这话听着酸的厉害，倒不像你说的。”

    桑晚道：“那只怕就是孩儿说的了，这只怕是个小醋坛子，只担心父皇不疼她了。”

    皇帝哈哈一笑，不再跟她打口水官司，招呼桑晚一起进屋坐着。郑嬷嬷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又是惊奇，又是欣慰，背着众人抹了一把眼泪。

    旁人也就罢了，香痕却是很明白她的想法，走过来瞧瞧劝道：“好了，嬷嬷，咱们伺候主子这么多年，盼得不就是这一天吗？”

    郑嬷嬷道：“我知道，这都是高兴的。”她一手抱大了小小姐，她小时候，最怕洛氏是个心黑的，害了前房嫡长女。后来娃娃长大了些，她又盼着她选定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也算对得起早去的夫人，小姐了，可是偏偏，小小姐在这上头命途坎坷，一路不顺。最后为了不去那鸟不拉屎的蛮夷之邦和亲，只好委屈给人做小。

    她心疼的不行，小小姐怎么能这样委屈呢，可是除了劝劝，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们小小姐心气最高了，落到这个境地，怎么可能会高兴的起来，只能冷心冷面地过日子，不屑去交际攀附罢了。

    可是女人过日子，不就指望男人吗？小小姐对待楚王也是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喜欢冷冰冰地一副我嫁你委屈了样子的女子，她私心里数过，这么久了，王爷来她们这里过夜也就不到十回，她不知道唠叨了多少，可是小小姐读书多，主意也大，根本不听。

    现在好了，有了孩子，小小姐也知道柔顺侍君，等到皇嗣落地，她伺候小小姐月子，就可以安心回家抱孙子了。

    百年之后，她也能给林家的旧主子磕头，您家的血脉，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