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追悔不及
来年七月，与金俊毕业送行。 午餐就定在道馆下那家中国餐厅，与金俊交好的朋友均前往送别，连楼上道馆馆长苏志允也加入其中。 在大家集体要求金俊发言的时候，他嘿嘿笑着站起来，竟张口便冒出一片京腔。 “各位，这说话就临着别了，今天，我金俊就托这临别的辞用北京话跟大家说几句贴心话吧！那听得懂的，给旁边听不懂的翻个译啊！反正咱中国人占三分之一。” 众人都笑，他却一本正经，段子还是段子，但金俊今天说得特别严肃。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俊，北京人，但跟山顶洞人关系不大。我这人没啥特点，就是帅，只是这么些年大家早夕相处，你们从我外表愣没看出来。想当年，初来乍到,对这个学校和城市都不太熟悉,年幼无知的我心中充满恐惧和担忧，正是你们，我亲爱的朋友，露出温暖的目光，伸出友谊的双手接纳了我，拥抱了我，我们五年如一日，当然，有些是四年，有些是三年，两年一年的也有啊……我们……嗯如一日，结下了泰山东海般的情谊！所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邻，此番送我归去，他日来京必聚，中国欢迎你！北京欢迎你！金俊等着你！” 言罢，在座欢呼喝彩，举杯共饮。 席间，正男接着电话，是赵菋奇，避开喧闹到店外接听。 通电话一接通，听赵菋奇喊了声弟弟，正男便知道今天通话的内容没有任何玩笑可开，他们从小就有这样的默契，通常当jiejie的这样喊，若不是她自己难过，便是有难过的消息告诉他。 “怎么？”他小心翼翼询问。 “听二妈说你承认和柳茵爱在恋爱。真的？” “你们又在背地里说什么？” “其实，柳茵爱挺好的，就算单舞……单舞她再好，你们不一定有缘分！” 单舞？！ 单是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赵正男的心房顿时灌满一腔热血，guntang！ 急切而又忐忑地问：“姐，难道……你有小舞的消息？她在哪儿？” “对不起……去年我就有了小舞的消息，但是……” 独步天桥，疯狂地拨打一个电话号码，整整三小时！ 小舞！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终于知道当年自己被警察带走那天，她却被医生带走，还差点一命呜呼，没有去梦寐以求的美院，反倒在向荣打起了临工，如今与洪龄一同共事…… 可是，她……还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并不想知道，也并不相信她会爱上别人！所以他一直拨打那个号码，整整三个小时。 她终于开机，可却是一个男人睡意朦胧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 他很清楚，加上时差七小时，那边的时间应该是夜里十一点！ 回公寓的路，他垂肩拖步，神形飘摇，仿若整个世界，空白得只剩下那条路。 当金俊和柳茵爱来到513号公寓时，房门大开，赵正男趴在地板上烂醉如泥。 两人十分诧异。 相识三年，他一向冷静自持，就算与金俊情谊深厚而伤离别也决不至此，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敢肯定的是，令赵正男不惜买醉的事绝不是小事！ 大呼小喘地将他抬上床，金俊本也是酒过三巡，他心想柳茵爱或许更愿意单独照顾正男，便托辞头晕回了自己房间。 茵爱找来热毛巾细细地给正男抹脸擦手，当手指轻轻划过他紧致的脸颊，不由触电般弹回，心中热流滚滚。 不可否认，尽管眼前的人醉得很深、睡得很沉，但依然令她心生胆怯，呆呆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好一会儿才渐渐地放松了些心情。 而后，她大着胆子将脸凑近，再凑近一些，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他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若是醒着，别说是五公分的距离，五十公分，他也不会给。 一整夜，他都没有醒。 柳茵爱却满心欢喜，她毫无顾忌地用手指划过他的眉毛鼻子嘴，还摸过他的胸膛牵了他的手，最后，心满意足地枕着他的臂弯不着边际地幻想。 想着想着，竟然就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迷糊中，她突然听见身边的人喃喃地说话，听清之后，泪流满面。 当赵正男醒来，睁开眼便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他不由心中暗叹。若是单舞当初看见的合影是这样的情景会是什么心情？ 轻轻抽出手臂，扯了毯子把柳茵爱盖好，自己带门离去。 伫立在屋顶的风中，依稀望见学院的轮廓。 他想，这举世闻名的学府，为什么非要来呢？不来这里或者不去308室，是不是就能躲过这场爱情的浩劫！ 还有那棵银杏，它枉有千百岁的年纪，如若不然，怎么也不灵性、不顾念情谊、不让她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 如今，除却再一次为那冲动行为追悔，他无可奈何，虽然，他知道不能埋怨单舞，可依然生气，因为，她竟能这样轻易地怀疑，又这样轻易地放弃！ 岳劲风踩着时间点儿打来电话，他很不习惯听正男沙哑而又无精打采的声音，询问是不是夜店去了？ 正男没心情开玩笑，让他直接说事情。 原来，因期末之前的这段时间忙于学业和与威尔调研实战投资项目，正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过问全城搜的业务情况。而昨天，会员数量、浏览量以及入驻商家全部突破整关口，岳劲风报喜心切，但依然是牢记叮嘱，刨开了七小时时差才给他打来电话。 “哎，到底怎么啦？没见过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样子。”岳劲风兴致勃勃地说完，赵正男却反应平平，便又询问起来。 “劲风！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去308室！” 正男说完便挂断，而岳劲风傻缺般闷住，什么意思？ 后悔去308？也就是后悔遇见我？也就是后悔有了全城搜？我勒个去，他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突破新纪录，又不是跌破…… 抬眼，对面小李和阿芳诧异地望着他。 又独自发一阵呆，正男用手机登录上全城搜，不料在网站首页里，赫然出现一组十三月独家衣橱的宣传照片。 单舞、颜明悦、洪龄甚至是齐磊都在其中。 放大她与陌生男人的那张合影，眉目如画，贝齿如雪，珍珠白婉约礼服，轻描淡写的妆容！ 握住手机的手慢慢握紧，原来，已是这样成熟的模样！ 熟悉，却又让他感到陌生。 最后一年的留学时光，赵正男觉得异常难熬，过去的日子，他凭着当初他和单舞的约定而充满期待，凭着那一封写给自己的信全力以赴。眼看毕业在即，他却不再归心似箭，不知道自己与故人相见会是怎样尴尬的场景，他甚至考虑过是选择避而不见，还是装作早已忘怀。 归国之前，柳茵爱帮他一同收拾行李，看他从墙上取下《飞舞青春》和《生长》认真仔细地装入画筒，她第一次大胆询问他难道要继续保存作为一辈子的留恋？ 赵正男抬眼看她，稍稍迟疑而又露出淡淡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让她不用担心这两幅画，也让她回国好好与父母团聚，而自己会在天府之国等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