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恶盈满贯，却是坏人
如夜幕的发带束起半数青丝，散落的头发顺如锦缎，碎发虽凌乱却也不偏不倚的遮住了他的眼睑，绯红如樱花的双唇却微微扬起一丝笑。 一如那个幻境中的样貌。 风烟怔怔的出神了一秒，随后想起来正事，她自己心里也觉得，墨帆和叶溟，如果一定要一个死掉的话，还是叶溟比较好。 虽然他确实很可怜，虽然他的那些遭遇……她也没有办法深感同受。 霁云和璟絮眈眈相视，然后霁云问道：“那个叶溟……是个什么人啊？” “恶人。恶盈满贯的恶，坏人的人。”璟絮虽然很想上去把叶云翊轰走，但是眼前好像还必须得靠他才能解除危机，于是他就耐着性子给霁云讲述了叶溟以前的“光辉事迹”。 叶溟瞥了眼璟絮，他又不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他的坏话。随即他不禁笑了笑。恶盈满贯的恶，坏人的人？ “宝贝儿，接下来我说的话，念得咒，你要全部记在心里。”不知是不是风烟的错觉，只觉得他眉间的凤凰暗纹好似动了动。 风烟应了声。 “琉璃月本就是上古法宝，若是将散落的所有碎片集齐了，便可逆转这世间的万千，琉璃月之引的力量虽不到如此，但……以命换命这种事情，做起来也是轻而易举的。”叶云翊低喃着咒语，同时给风烟输送着灵力。 风烟也跟着他低喃地念着咒语，她顿时觉得原本在体内乱窜的琉璃月灵力变得平稳多了，只是她的右手手背上却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淡红的残月状的纹样。 “这是你表明琉璃月之引对你认主。”叶云翊的声音低低的，嗓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动听。 虽然他本人的性格和这个声音极为不符…… “以命换命，需要祭出一名心甘情愿换命的人，在他身上以及身下用你的血写下换命之法的咒文，之后便要依靠你催动琉璃月的灵力，同时念出那些咒文。还需要被复活者身上的一个物件，必须沾染了他气息的，且认过主的。” 风烟又觉得难办了，她并不觉得叶溟会有墨帆身上的物件。 风烟吞吞吐吐地走到了叶溟的跟前，“以命换命需要墨帆身上的一个物件，认过主的那种，你……你是准备用你的命来换墨帆的命吗？可我看他明明对你厌恶至极，你有没有那种物件？”转念一想，叶云翊还在那边，料叶溟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有。”叶溟的声音很轻。 “啊？”风烟倒是真的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接着就看到叶溟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你等我一炷香时间，我去取东西……顺便带个人来。” 叶溟瞬间就使用千里行消失了。 风烟着手开始在地上画咒文，她自己也是十分好奇，为什么她的血从绿色变成了……这种暗红。而且还有着很浓的血腥味儿？而且有一点也令她十分无奈！为什么一定要用她的血啊！是不是不用其他人的血，他们就不知道这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的感觉有多奇怪？ 那边，璟絮同霁云讲完了叶溟的种种恶性，他又缓缓走到了风烟的跟前，脚步声显得很是孤单。 “风烟。”璟絮在风烟的身旁蹲了下来，唤道。 风烟听到璟絮叫她，就扭过头准备问怎么了，完全没有料到璟絮居然就蹲在了她的跟前，她的脸险些蹭上璟絮的脸，风烟觉得有些尴尬，又连忙把脸扭了回去，问道：“怎么了？” 璟絮顿了顿，启齿道：“若是……”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风烟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叶溟手里抱着一把琴中剑，而站在叶溟身旁的人居然是……云明。 云明的脸上有着几道疤，他披散着头发，许多日未曾梳理过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了，他许是怕生，站在叶溟的身后，手中还拽着叶溟的衣袍。 “哇叶溟想不到你居然会留着墨帆的琴中剑？而且云明居然还活着？”风烟忍不住惊叫出声，手中最后一笔刚好画完，才发觉地上的咒文看起来居然像是展翅的凤凰。 叶溟抱着琴中剑的手抖了抖，冲风烟笑了下：“我看起来就那么残忍吗？连个小哑巴都杀？”说罢，又冲叶云翊喊道，“你能不能把一个哑巴治好，让他开口讲话？” 云明听到之后明显愣住了，拽着叶溟衣袍的手也松开了，他蓦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叶溟抽出一只手来在云明的头上胡乱摸了一顿，把他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那双好看至极的手却带着几分微凉：“小哑巴……很快就要见到死瞎子了，你高不高兴？” 云明只是颤抖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肯定是高兴的，只有那个死瞎子才会给你买糖吃。”叶溟哼了声。 “能。”叶云翊忽然道。 叶溟知道他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但他好像又是在思索该怎么样才能够让叶云翊帮云明医治，毕竟此时有这只莲妖在，他也不需要再用他的血炼药。而且叶云翊也不知那种会无端端地帮人医治的。 叶云翊反问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这小子又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叶溟许是也没想到该怎么劝叶云翊同意，毕竟叶云翊这种性格，他是了解的。 璟絮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让我来试试。” 叶溟疑惑地看着璟絮，风烟也用这个眼神看向他，问道：“可你不是除妖师吗，难道还会医术……？”然后风烟仰头看向叶溟，她也站了起来。 璟絮报以同样疑惑的眼神看向风烟和叶溟：“为什么除妖师就不能会医术呢？” 风烟想起那个“神医景旭”，觉得他大抵就是璟絮的前世，于是又大着胆子问：“那个……璟絮，你是不是喜欢‘强人所难’啊？” 之前景旭可是十分坦诚的说过，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逼迫其他人做一些对他们而言很困难又不喜欢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的？” 风烟更加肯定了心底的想法。 叶溟插嘴道：“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我……勉强信你吧。”说着，把云明推了出去，哼道，“小哑巴。” 云明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叶溟却拿出在腰间锦囊中装着的一块糖，塞到了云明的嘴里。 风烟后退一步，离开了那个血阵当中，她问向叶溟：“墨帆那样待你，你当真要用你自己的命来换他回到这世间？”她又看到了云明，突然觉得叶溟把云明带回了该不是……“你不会想让云明来……” 叶溟哑然失笑：“用我的。”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明明你应该……” 叶溟却用刚刚璟絮评价他的话，“恶人，恶盈满贯的恶，坏人的人。天下间还有什么坏事我没做过？若说遗憾的，大概就是放了夏南梓一条命吧。还有，没能亲手杀了莫悠凡那个死……” 璟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话被盗用了。 “最能让墨帆比死还痛的，就是嫉恶如仇的他被我……救了。” 云明咽下去嘴里那口糖，呆呆地看着叶溟。 其实他比谁都明白，这个总是和他抢糖吃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想要吃糖，却没有糖的人。 之后，璟絮将云明带到一旁，他猜测云明大抵是因为幼时受到过什么刺激，后来就再也没办法开口讲话了，应当用针灸就可以了…… 另一边，风烟在叶溟的身上开始写下咒文，连同地上展翅的凤凰一起看，分明就是浴火而展翅的纹样。 以风烟来看，她确实觉得叶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起码看到这街道上遍布的尸体就可以知道了，明明是多此一举。他自己也丝毫不否认，可是此刻他居然宁可用自己的命，也要让墨帆回到这世间，当真是为了让墨帆生不如死吗？ 她不知道。叶溟也不会告诉她。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墨帆说……” “你只需告诉他，他的命是叶溟以命换来的，就够了。”叶溟吐字无比清晰，每个字都要停顿一下，生怕风烟听不清。 他站在血阵的中间，风烟站在血阵外，双手下意识地做出了君凌天教她使用法诀时的姿势，叶溟却略有些惊讶的样子。风烟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左手亦如是，其余的手指攥起来，她口中低喃地念出那咒文，指尖闪现涌上艳红的光。 那光却逐渐将叶溟包围住，缭绕在叶溟的周身，他通身却渐渐变得透明。在血阵的末尾除，也就是凤凰的十尾处，由光束缭绕住，渐渐勾勒出另一个人的轮廓，叶溟愣愣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及那个人，他的指尖却停住了。 叶溟闭上了双眸。 光束渐渐黯淡下来，叶溟也随着这闪亮的光束彻底消失了，风烟最后只看清了他动了动的双唇。 在他的对面，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已经变得十分清晰，随着黯淡的光束，他闭着双眸，身影已然真实无比。 云明瞪大了眼睛。 血红的光束消失了，只有叶溟的灵魂也如同泡沫般粉碎，绽放在星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