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儿的哀求
方若轩不自觉的向后退，手脚发软，背后渗着冷汗……这种眼神这些话语似曾相识，这样的场景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魇。 她倒吸着凉气，这一生恐怕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永生永世她只能囚在他为她精心而做的牢笼里，守着那片艳红的地狱之花，浸入一个个绝望的轮回。 “聂宏骏……算我求你，你就放了我吧！” 她的泪显然失去了作用，他依旧冷冰冰的表情。或许他本就如此，在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暂时褪去了冷硬的外壳，现在她想逃离，他就又恢复了本色。 “我不离婚……”他反复说着这句话，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只是机械的重复，“不离婚，我不会离婚……” 他转过脸看着她，那双醉人心魄的眼眸，即使哭的红肿竟还能让人心动。他轻轻走过去，手捧着她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的笑。“放你自由？不可能……若轩，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我们再这么下去，只是彼此折磨，只会更痛苦！” “我不在乎！”他微笑着，她明明看到他的笑容也含着泪，“若轩，我不在乎痛苦，我已经痛了这么久，再痛一点又能怎样？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可是你……必须在我身边，你只能属于我！” 她感到一丝绝望，双膝一软瘫坐在地。客厅里暗沉沉的，只有一盏小灯亮着，昏暗的灯光显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肃穆，他的身上，竟隐隐透着死神的气息。 她的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灯光没有照到的角落，似是有一双哀怨的眼睛紧紧盯在她的背后。 方若轩心里一惊，身体不由得因惊恐发抖，她猛的转过头向那个角落望去，只见聂小桃怔怔站在那边，手背上还残留着擦过泪水的痕迹。 “小桃？”她惊叫一声，心中像是被万箭穿过。 聂宏骏也惊讶的往那边看，看到女儿孤零零的站在暗影之中，一双大眼睛流露着对父母的抵触和幽怨。 “小桃，你怎么在这？”方若轩急忙跑过去抱住女儿，触到她小小身体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mama……”聂小桃定定的看着两人，懂事的为母亲擦去泪水，又牵着她的手小心的走到父亲身边，“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爸爸离婚？”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却见聂宏骏已然换上了慈父面容，蹲在小桃身边，粗糙的大手细细抚过她幼嫩的脸蛋，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桃听错了，mama……只是在和爸爸谈事情，没有要离婚。” “我刚才明明听到的……”聂小桃含着泪辩解，转而又看向方若轩，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摇，“mama，别和爸爸离婚……你们别把我丢下……” 别把我丢下……方若轩的泪又盈满眼眶，这句话好耳熟，似是七年之前的冥冥注定。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害怕无助，她也是这样孤单萧索，她也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苦苦求他，别把我丢下，别放弃我…… 他给出的选择是女儿，才有了她这七年的怨恨，才让女儿七年间缺失了母爱……如今女儿弱小的声音也在她心头呐喊，像是山谷回音震彻山林，几乎要把她的心震碎了。 “别把我丢下，别把我丢下……” 方若轩猛的抱住女儿，即使不忍，她也想硬着心肠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也想让女儿早些认清现实。放手，是对三人都好的解脱，而硬要纠缠在一起，或许会堵住了一家的生路。 “小桃，你听mama说……”她给女儿擦掉泪水，用尽量缓和的声音说：“你以后就跟mama在一起生活，好不好？mama永远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会陪着你……” “那爸爸呢？”小桃哭的更厉害，“你是不是要丢下爸爸？” “行了，若轩！”聂宏骏严肃的看着她，轻轻摇摇头，目光中似是有恳求，“太晚了，先带小桃回房间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明白他让她住口的用意，只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若因为女儿耽搁，又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方若轩定定神，还是倔强的开了口：“小桃，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mama也想实话告诉你……mama，是不可能再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若轩！”他的眼神更加尖锐，有些不可置信。她难道就恨他到如此地步，就真的不把女儿的感受放在心上？ 她不顾他的阻拦，依然坚持说道：“mama要和爸爸离婚，小桃你以后就跟着mama生活……” “方若轩！” 他愤怒的一声吼，女儿弱小的身子不禁颤了一下。她的心里也是一惊，大着胆子抬头看看他，他面色已铁青，紧咬着牙齿，狠狠的盯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偌大的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窗外几只乌鸦飞过，被浮云遮蔽的月光映出树枝斑驳的黑影。 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两人心中跳着怪异的舞步……隐隐的恨意随着舞步践踏着两人的心，屋子里的灯光，似乎又暗了一些。 聂宏骏一把拉过女儿的手，甩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方若轩，你听不懂我的话？我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现在我要带女儿回房间，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不回！”聂小桃一边挣脱着父亲的手，一边伸手拉着母亲的衣袖，横在两人之间像一条被扯来扯去的绳子，“mama……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你不要我了吗……” “mama，你别不要我……”聂小桃大哭着，硬是要把父母拽在一起，“爸爸，你也别不要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我再不惹你们生气……你们别不要我……” 聂宏骏抱起女儿，女儿趴在他的肩头大哭，哭声回荡在整个房间。稚嫩的肩膀扛不起这些磨难，弱小的身躯需要他保护的力量……他看看瘫坐在地上似乎无动于衷的方若轩，冷笑几声，话语里透着无尽的绝望。 “方若轩……你好狠的心！” 她愣住，继而笑笑，看向他的目光里，往日的温情早已不复存在。“聂宏骏，最狠的是你……你早就把我变成疯子了！” “我不想再跟你起争执……总之，我不会离婚！方若轩，如果你还在乎小桃，哪怕只有一点点……你也别再想离婚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把孩子带走，更不会让我的女儿，叫别的男人爸爸！” ＊＊＊＊＊ 离婚的事情暂时搁浅，一段时间以来，家里冷的就像个冰窟。聂宏骏书房里的几盆百合，也都变的枯黄，在残阳之下苟延残喘。 那漫山遍野的彼岸花丛依然绚丽，却只像徒有其表的空壳，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方若轩总是早出晚归，最早一个到办公室，加班到最后一刻……一切又像是回到了七年前的日子，在办公室里她话不多，却永远是最勤奋的那一个。 邵平知道，她又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邵平在那次午餐之后再也没对她表示过什么，只是默默守在她身边，加班的时候，她桌上总有一份热乎乎的便当，下面塞着一张纸条，是他体贴温暖的字迹。 “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或者是在风雨交加她仍坚持要加班的夜晚，默默的把伞放在她的抽屉，在她椅子后面挂一件厚厚的外衣。 她在深夜走出办公大楼，总能有一辆的士早早等在楼下，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他给的温柔与聂宏骏的截然不同，那种安静如细水长流般的情感，是她从未遇到，也从未想象过的。 她的心里难免不感动，而感动之后，却是久久的迷惘。有时她偷偷瞟向邵平的办公室，看他在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电话一个接一个他却冷静不乱，镇定自若调动人手，合理安排每一样事宜。 她的脸颊也会微微发烫，心中有春风拂过的悸动，虽然只在那一瞬。 这种男人无疑是有魅力的，逃离聂宏骏之后，他无疑是她携手后半生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她……却仿佛早已失掉爱人的能力，早已没了心动的资格。 方若轩摇摇头，竭力压抑着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 三十出头的人了，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一个男人打动？这个年纪来说，恋爱已经成了奢侈品，生存下去，才是唯一的意义。 尤其她还有个女儿……她现在更多的心思，是放在计划和女儿的未来上。 未来……她或许是个单身mama，每个星期聂宏骏会来看女儿，但是对她而言，他仅仅是孩子的父亲了。 再往后……她会努力工作，女儿的生活应该远远不如在聂氏做公主的日子，可她会尽己所能让女儿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时光继续行走……有一天她变老了，女儿长成了大姑娘，找到了那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她坐在观礼台上默默流着欣喜的泪水，将女儿的手交给那个翩翩走来的王子。 或许……已经成了老太太的她，还可以帮女儿带带孩子，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然而往后这样的人生中，身旁总是缺席一人，总是有个孤单的身影，在她的心里默默徘徊，总是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若轩，骏哥哥永远陪在你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