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耿嫣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给一个孤寡老人当特护。在职业介绍所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耿嫣去雇主家面试，这是一个政府家属院，环境幽雅，走进西侧的一幢楼房，乘电梯上七楼，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约六十岁，枯瘦的老头。看上去精神不错，尤其是那双眯眯眼炯炯有神，上下打量着耿嫣，直看得她全身不自在。跟耿嫣一道来的胖女人问道：“老伯，您看这个还行吗？” 老头这才收回直勾勾盯着耿嫣的眼睛，把他们让进屋里，乐呵呵地说：“试试吧，比原来几个都长得好看！” 耿嫣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又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心中很不舒服，但是为了不丢失工作的机会，她还是忍耐着，孩子总得养活，自己受点儿罪倒是没什么，可不能亏待了她，再说也不能总是依靠杨梵的，她已经做得太多了，搭伙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不让她出伙食费。谁赚钱又容易呢！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套房，这么大的房子就这老头一个人住，的确是冷清了点儿。耿嫣来回参观着屋子，这就是以后工作的地方。胖女人在收取了介绍费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内只剩下耿嫣和老头，老头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注视她。耿嫣有些紧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来回搓动拇指，满脸通红。 老头说换了温和的口吻说：“坐吧。” “哎……”耿嫣小声应着，小心翼翼地坐在离老头有段距离的椅子上。 “坐这边来。”老头指指他对面的沙发。 耿嫣抬头看看，那里离老头只隔着一个茶几，但总算还是有距离，她听话地走过去，从新轻轻坐下，低下头，继续搓动拇指。 “以后就叫我陆伯。你叫什么名字？”老头又问，眼睛始终在耿嫣身上扫视。 “陆伯，我叫耿嫣。”耿嫣的声音小声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哪里人呀？刚来深圳？” “四川西昌人，刚来不久。” “深圳有熟人吗？” “原来有的，可是找不到了……”耿嫣又想起了武俊，脸上掠过一丝忧郁。 “以后就搬过来住吧，还可以省下房租。我每月给你八百元工资。”老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这……我可以不住在这里吗？”耿嫣着急了，她怎么可以住在这里，把晓菲丢在一边。 “你自己决定吧，不住这里工资五百。每天六点准时来做早餐，晚上九点可以走。”老头显然有些不高兴，说话也不如刚才和颜悦色。 耿嫣心想：只要不住在这里，五百就五百吧，时间虽然长了点儿，至少夜里还可以回去守着晓菲。 她小声说：“陆伯，您放心吧，俺不会误工的。” 耿嫣忙碌着打扫陆伯的家，一下午没消停，收拾好一切已接近九点。这老头有个怪习惯，晚饭时间定在八点，非说吃早了夜里会饿。九点整，耿嫣才乘电梯走出来，呼吸着湿冷的空气，快步朝家里走去，杨梵这会儿一定上班去了，何婶肯定等急了，她总是要等着她回去一起吃饭的。 何婶早早做好晚饭摆在桌子上，过了七点还不见耿嫣的影子，杨梵担心她，所以破例没去上班。晓菲吃过牛奶，哭闹一阵后睡着了，杨梵坐在床头看着可爱的小家伙，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怜爱。唉……可怜的孩子！ 耿嫣回到家里时，脸被风吹得冰冷，手也冻得失去知觉。一进门，何婶儿就喜出望外地说：“哎呀，你总算回来了，可把人急坏了！” 耿嫣看着桌子上原封未动的饭菜，眼里涌出guntang的泪珠，她抱歉地说：“对不起，何婶儿……” “哭啥，回来就好，赶紧洗洗，吃饭吧！”何婶说着话，赶忙端着饭菜去厨房热。 路过卧室门口时，冲着屋里喊：“杨梵，耿嫣回来了，准备吃饭了。” “哎……就来！”杨梵应声从卧室里跑出来，看到耿嫣，竟激动地把她揽进怀里。 耿嫣感觉到无限温暖，泪水再度奔涌而下，嘴里喃喃地说：“姐，我找到工作了……” “你让jiejie担心死了……”杨梵居然泪流满面，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把耿嫣母女当作亲人，时刻都牵挂着她们。 “姐，对不起……对不起！”耿嫣也抱紧杨梵，她似乎感觉到日后她们的命运会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 姐妹俩相互擦着泪水，何婶儿在身后笑吟吟地说：“哭啥，这不好好的吗？快来吃饭。”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杨梵和何婶儿不停地朝耿嫣的碗里夹菜，何婶说：“多吃一点儿，奶水才有营养！” 耿嫣嘴里嚼着饭，眼里浸着泪水，看着杨梵问道：“姐，今天咋没去上班哩？” “担心你嘛！你找到啥工作？”杨梵疼爱地看着她。 “给人当特护，早上去，晚上回来，以后别等我吃饭了……俺回来得晚！” “离家远吗？那人好吗？”何婶cao心地问。 “是个老头，人不错，离家也不算远，我走五站路就到了。以后得辛苦何婶了……”耿嫣不想让何婶和杨梵cao心，所以省略了许多细节。 “哪里，我有晓菲陪着才不寂寞，这孩子乖着呢，一点儿也不淘神！”何婶的笑容很慈祥，让耿嫣想起了过逝的金菊婶。 “meimei，在外要多长个心眼，别让自个儿吃亏！”杨梵感慨地说。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个世界啊，处处布满陷阱。 “jiejie，我会小心的！”耿嫣心中的确有些怕惧陆老头那毫无遮掩的、**裸的目光，但她会小心应付的。 吃罢饭，何婶在厨房里收拾，耿嫣抱着晓菲回到自己那简陋的家里，她得好好抱着亲爱的孩子，明天开始，照顾她的时间就少了。 夜里躺在床上，耿嫣想了许多，从儿时的成长，到炙热的爱情，到如今的落魄境地，变化太快，二十年来平静的生活就在短短几个月之间不复存在。武俊在来到大城市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可以忘记亲人，放弃爱人，可怜的金菊婶，直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也没能盼回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的身影，尽管她眼睛无法看见，无法流露失望的眼神，但耿嫣却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凄凉和绝望，婶儿一定是死不瞑目…… 单就这一点而言，她就无法原谅武俊。她决心无论怎样艰难，都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直到找到武俊为止，她要带着他回到生养他们的山村，去到金菊婶的坟前，让他深刻地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