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煞星转世

    　　村里的老人们开始揣测这是村里出现了天煞星转世，那是灾星，要赶紧把她找出来，及早消灭，可保村子老小平安。那一年村里出生的唯一女孩成了众矢之的。钟万奎带着襁褓中的女儿连夜逃命，半道就被村民截回去，押往祠堂公审。

    　　钟万奎私下贿赂了长老们，几个长老都很贪财，受了人家银子，自然就想出一个保住曼雪小命的办法。从庙里求来符咒化作灰烬，然后兑上墨汁、锅底灰涂满曼雪的小脸，一直不许擦不许洗，直到她长大嫁出本村，把祸害转嫁给别人为止。

    　　十二年过去了，曼雪倒也过得自在。村里风调雨顺，父亲给村里又是办学，又是修路，村民们靠天吃饭，得了不少恩惠，也没人一天到晚得盯着曼雪。她夜里就把小脸洗干净，母亲给她扎小辫、戴花，打扮得美美的。

    　　娘说她是个小美人，等长大了一定要配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圆光大师圆寂了，临终前钟曼雪就在边上。

    　　总有好事之徒，把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和无辜之人牵连一块。没有证据说明是曼雪害了一百五十多岁的老和尚，城里三班捕快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自然死亡就结案了。

    　　可村民们不答应，圆光大师一代宗师，慈悲为怀，牙好、胃好、精神好，蚕豆、锅巴咬得嘎嘣响，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这中狭隘的观念怎么解释好呢？是迷信和愚昧误人，还是信仰的力量太强大，总之曼雪再一次被无辜地押往祠堂受审。

    　　这一次钟万奎也没辙了，村民们聚到祠堂强烈要求长老请道士来收了曼雪。

    　　钟万奎想了想强烈主张要收也可以，他钟家名门望族，一定要请个神仙来收，附近道观的几个穷道士连件像样的道袍都没有，丢人都嫌现眼。

    　　村民认为说得也是，要求长老去请神仙收了便是。

    　　长老没有明确表态，祠堂的灯火燃了三个昼夜没有结果。曼雪先关在祠堂不许回家，大家困得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村头的算命先生张半仙本想毛遂自荐，掐指一算，这收了钟家大小姐必会发生一笔费用，得罪了富裕的钟家不说，村民绝不会掏一分钱。长老们从来都是只进不出，会不会白忙活一场？于是他决定既卖给钟老爷一个人情，又向大伙证明他并非浪得虚名。

    　　第四日召集大伙共商大计，他摇头晃脑地这样说：“这世间最拔尖的神仙住在天启城，天启城是真正的神仙呆的地方，要除灾星，只有请真正的神仙才管用。”

    　　“天启城，没听说过。”大伙直摇头。

    　　“这天启城是玉皇大帝的儿子金乌殿下建起的城郭，你们白天干活，夜里歇在被窝。这金乌就是天上的太阳，他白天挂在天上，晚上呢，歇哪儿了？”

    　　“歇哪儿，歇被窝了。”大伙笑。

    　　张半仙咳嗽一声，大伙不笑了。

    　　“你们严肃点儿，说这种冒犯神灵的话，都想断子绝孙吗？告诉你们，太阳神晚上歇在天启城，前几年我还亲自护送他老人家回过一趟老家呢。”

    　　“那天启城在哪儿？”

    　　“在东方以东，南方以东，北方以东，西方以东，要越过草地，翻过雪山才能到。”

    　　大伙面面相觑，都不吱声。

    　　钟万奎心里发笑，这张半仙真能吹。他经营半生，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怪事没听过，就是没听说过什么天启城。

    　　长老发话了，“谁押着钟曼雪上天启城拜见神仙？”

    　　众人低下头，心里嘀咕这神仙哪有那么好找？张半仙的话能信吗？何况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男人走了，田里的活儿谁干？家里的女人孩子谁管，指不定便宜了谁呢？

    　　张半仙扭头看了一眼钟老爷，心里盘算着他该给自己包多大的一个红包。正要张口，钟曼雪从某个角落跑出来，眼中蓄满了果决和无畏，“我自己去天启城，把神仙带回来证明我不是灾星，更重要的是让神仙逆天改命，赐给我娘一个儿子，给我一个弟弟，我们钟家不能断了香火。”

    　　钟万奎一望身子瘦弱，满脸墨迹的女儿，手指哆嗦不止，心口疼得厉害。

    　　好孩子，我和你娘生了个好女儿。

    　　“不成，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一走了之，我父母在这儿，我一定会回来让你们还我清白。”

    　　长老们商量妥当，认为曼雪一个人去，风险虽大，但成本几乎忽略不计。即使发生费用，也是钟家一力负担，大家都没损失。

    　　曼雪握着爹娘的手，依依不舍，努力让自己不能哭。这一番出门是为了钟家的声誉，也是为了给娘一个盼头，她必然一往直前。

    　　钟万奎给曼雪准备了衣物、干粮和些许银两，并托付车夫载着女儿进城到了人多的地方再放下。母亲哭得晕倒，曼雪跪下求父亲在自己回来前，不要娶后娘，父女二人哭作一团。车夫赶着马车缓缓离开村口，曼雪望着四周熟悉的房子、田野和小花，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

    　　车夫赶着车进了离村子最近的城镇，放下她就离开了。她第一次出门看着人来人往，辨不清方向，拉住旁边的大叔就问天启城怎么走？

    　　那人甩开她，跟躲瘟神似的，慌慌张张走开了。

    　　她觉得犹如被人兜头抽了一棍，又不甘心去路边的小摊上询问卖东西的大婶，大婶看也不看她。她一再好言相问，大婶不知心里积了多少怨气，黑着脸朝她大嚷：“瞧你一脸晦气，一看就是丧门星，老娘开业半天了一个子都没进账，滚远点儿。”

    　　钟曼雪感觉从地心喷出的冰凉浸入骨子里，听到自己心裂的声音，小小的心脏，剧烈，粉碎，茫然不知所向。

    　　亲人不在身边，身负灾星的恶名。一个人需要独自去承受，慢慢挨过，谁也帮不了。

    　　这时，一阵清脆的道铃声响起，一个瘦高的身影向钟曼雪缓缓走来。女孩墨迹下的小脸实在看不出美貌，映入那人眼帘的是她那身云锦的绿裙和缀着珍珠的绣鞋。

    　　“天灵灵，地灵灵，降妖除魔我最行。大哥，家里有妖吗？找我，乡里乡亲的给你打个八折。”

    　　“你家才有妖呢，你们全家都是妖，滚。”

    　　“干嘛这么大火气？家里没妖，有鬼吗？我也能除……哎，你别动手打人啊。”

    　　“啊，你怎么回事？”曼雪被身后那人撞了下，差点儿摔倒。她插起腰，正想算账，一转头，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看着他一身破烂道袍，还满口胡诌，但器宇不凡，面若朗月，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不由得生不起气来。

    　　“这位姑娘双眸闪闪，面如黑炭，可是家中闹鬼，以此辟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