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尸首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陆子风走到杜若心的身后,不经意的伸手撩了撩她乌黑的发尾。 杜若心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忽的浑身一紧,撑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激动的一转身,“快给我备马!” 诚然,杜若心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今日南玄清要将她父母的遗骸送还给她。 所以说喝酒误事,杜若心瞟了瞟不慌不忙递毛巾给他的陆子风,又想着,不光喝酒误事,美色更是误事! 杜若心接过陆子风递过来的毛巾,用眼神示意他背过身去。陆子风也是很自觉的就转过了身负手而立。 她胡乱的擦了擦身子,又拿了衣服开始一件件穿了起来。她要赶紧赶回竹园,若是南玄清忘记了,也好及时从旁提醒几句;若是南玄清没有忘记,算着时间她也应该赶回竹园跪在门口候着她父母遗骸的“回归”了。 陆子风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今天她有如此重要的事情。还将她半夜掳到城内的暮王府。 边想着,杜若心已经穿上了碧螺为她准备的月光白的裙衫,素净又衬得她气质高贵。 她走到门边,双手放在门上准备要打开。身后又有声音传了过来:“还没有梳发。” 杜若心才缩回了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却想着若是披头散发的去迎她的父母,定是不行的。不由对这一头恼人的长发更是恨恨了几分。绝对绝对要找个机会,将它绞个干净! 陆子风已经拿了把桃木梳,走到她的身后。左右仔细摆正了她的头,“别动。”抬手为她开始一寸寸仔细的梳起了长发。 杜若心却没了耐心,转身夺了他手上的梳子,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素白的手绢,火急火燎的就冲了出去。 碧螺已经候在了门口,贴心的为杜若心引路。 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不知道了转了几个花园,不知道路过了几个廊亭。杜若心无心眷顾路边的风景,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走着。心急如焚! 到了暮王府门口,她见着追影站不远处,她上前拉住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背,策马飞奔。 “若心,让本小王好等。” 离近了竹园,站在门口的,不是南玄清还有谁。 “我的父母呢?”杜若心不等追影停住脚,一个翻身就下了马,趔趄了几步。她一边快步往南玄清的方向走着,一边抬手用桃木梳将乱糟的青丝梳了梳,并用帕子将发束在了脑后。 她的一番动作干脆利落,又带着几分柔美的气息。 南玄清露出了难得认真的表情,用下巴往园子里的方向点了点。“早就来了,如今就在院内。” 杜若心忽然停住了脚步,直愣愣的在了竹园的门口。 她不知道此刻她是何种心情。一方面,只是两个见过一面的长辈,唯一的一次见面,便是让她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惨死;另一方面,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瞬间占据了她的脑袋,痛楚,悲恸,撕心裂肺。还有什么? 她忽然觉得腿好软,她之前虽然没有特别强烈的要将她父”的遗骸找回,但是内心深处也是知道,这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隐隐的,在她的内心深处,许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的。许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不见,不代表死亡。 她无法认真去想,活生生的笑脸和关爱,忽然变的不会表情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此刻她的内心在尖叫,好像有两只手在拽着她往两个不同的方向。一只手拽着她去向院内,一只手拽着她逃开。 面对原来这么困难吗?杜若心觉得她的双腿越发的软了,她默默的蹲下身,清瘦的脊背靠着门槛,双手环绕抱着自己的双膝,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杜若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来的,更是忘记了自己说如何走到了两具赤木棺材的旁边。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正无意识的轻抚着棺木。两具赤木棺材就这么放在前院里,红的如血,红的刺眼,赤木棺材的腥红映入到杜若心的眼帘,她双眼淌下两行血泪。 南玄清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随时要跌倒的背影。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霜走到她家小姐的身旁,伸手搀住了她家小姐的身体。“小姐。” 杜若心抽出了被元霜搀扶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直起了脊背径自站着。 “杜若心,让本公子替你开棺一探,这道不定是四王子摆的一道乌龙阵。”不知何时,欧阳皓宇也来到了前院,一同前来的还有陈大夫。 “若心丫头,皓宇这个浑小子说的没错,不开棺验上一验,又怎知其中真假。”陈大夫不忍心看到杜若心这般伤心,也不知该如何上前安抚。他作为局外人,头脑中倒是还留有几分清明。 杜若心忽然冷笑了一下,是啊。都不知真假,如何就能先伤心了起来?杜若心啊杜若心,何时起,你的感情竟走的比理智快了许多? 她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从眼前的两具棺材上移开,回头对着陈大夫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欧阳皓宇,看了看南玄清。 “南玄清,过来替我开棺。”杜若心想了想,后退了半步。 欧阳皓宇心中担忧南玄清在其中动上手脚,急急向前迈了两步,“杜若心,难不成你竟更相信他几分?” 杜若心回头,勉强给了欧阳皓宇一份安抚的微笑,示意他安心。 她就是要防着南玄清做上手脚,才让南玄清去开棺。与其让南玄清在她身后暗中使力,不如让他好好的站在自己的眼前。 欧阳皓宇见到杜若心如此,生生止住了再要向前的脚步,却没止住脸上的担忧。 南玄清也不拒绝,走近两具棺材,止步于离棺材半寸的距离。“若心倒是很依赖本小王,就由本小王代劳也好。” 南玄清抬手施力。内力一个提起,将气劲注入双掌,忽的双手一同拍出,只听“啪,啪”两声,两具棺木的盖子一齐掉地。南玄清的这两道气劲使的刚刚好。若是多一分则要毁了棺盖,若是少一分则不能完全将棺盖打开。而此时,棺盖完整的掉在了地上,没有半丝的损坏。 棺盖始一打开,就有一阵浓郁的药香从棺木里头传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陈大夫有些激动的出声,"是腐尸草的药香!竟然是腐尸草!此草生长在无人的极地,甚是稀少,很难采得。老夫也只是在十年前有幸见过一回,却也认得这个药香。"
南玄清点了点头,“确是腐尸草。” 杜若心没有去看棺材的里面,转头看向向她走过来的陈大夫,“腐尸草可是能保尸体不腐之物?” 陈大夫几步跨做一步,走到杜若心身边,“正是!相传能保尸体千年不腐。” 杜若心蹙了蹙眉,在现代的古墓中,也不是没有挖掘出保存完整的古代尸体。但是单凭一株药草,就能生出千年不腐这个概念,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南玄清,他竟然用如此珍贵的腐尸草,来保存他不小心路过,不小心收了的尸体? 南玄清也不避她的眼神,很坦然的说道:“在我南诏皇室的宝库里,这可不是个稀罕的东西。” 陈大夫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杜若心知道陈大夫想去一探她父母的尸体,“陈大夫,对于验尸一事,我丝毫不懂。有劳您替我一探。。 陈大夫点了点头,走近了棺材,仔细的验了起来。 杜若心站在原地,垂下了眼眸。她从未真正相信过南玄清,但是南玄清今日的举动。疑点颇多。 单就腐尸草这一项,对于南玄清的说法,她就无法接受。她记得清楚,陈大夫曾说过南玄清生母死后,尸体腐烂流脓,让人不敢接近。若是腐尸草在南诏不算得是稀罕的物什,南诏国王如何不将它用在他的妃子身上? 南玄清好似听到了杜若心心中的疑问,他走到杜若心的身边,声音略有些沙哑,“当年本小王的母妃病的蹊跷,最后用这腐尸草,也不能保她玉体永存。” 杜若心抬头看看南玄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欧阳皓宇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只是不时的摇一摇手中的折扇。心中似有不少的心事。 这真是一个不安份的上午,跟昨夜的肆意比起来。真真是让人觉得心累。果然还是喝酒使人高兴。 阳光越发晒的猛烈了起来,欧阳皓宇手中摇折扇的速度也微快了起来。杜若心站在阳光底下,眯着眼睛,睫毛在脸上落下长长的阴影,将她的眼神遮得更是晦暗了几分。 须臾,陈大夫一番仔细检查完毕,手中捏了一片紫色的叶片。走回到杜若心的身边,“若心丫头,老夫看这两句尸首保持完好,也身上除了几处致命伤,也没有其它可疑之处。只消你去看看,躺在里头的二人,究竟是不是令尊令堂。” 杜若心听了陈大夫的话,沉默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仰着脑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天还真是个好天气。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给杜若心留下一片安静的空间。 她往前迈了半步,低头仔细看向了离她最近的那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