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寻觅觅旧人归
长安街，十里繁华似锦，人声鼎沸。绿芜漪拄着半旧的油纸伞慢慢行走着，感觉身边的推推嚷嚷，四周人群的汗味发酵，形成一股难闻的热潮。 阳光毒辣，透过厚厚的油纸伞，依然挡不住光亮，还渐渐侵蚀着槐木伞骨上的阴气。以rou眼可见，槐木阴伞渐渐破旧起来，白色的伞面变得昏黄。 绿芜漪却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事实上，她也不可能为人了。她在冥府里被关了两百年，受冥火侵蚀，终于被放了出来！虽说是送死一样的任务，好歹是自由了。 绿芜漪身为冥府的提灯鬼姬元老，妄想闯入轮回，去见一见前世的爱人。这对终于职守，忘情绝爱的鬼魂来说，是多么刺眼的存在。为了前世虚无缥缈的情，放弃了转世的机会，送死般闯入轮回，结果当然是受到重罚。 绿芜漪抬头看了一眼火辣辣的日后，虚弱地挪着步伐，再次后悔交了一个损友。这日头大的，有正午来请鬼吃午宴吗？美味的饭菜能得进我肚子吗？ “绿儿，这里，快上来，快上来！”绿芜漪正想着，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十分欢脱。循着声音寻去，见不远处的二楼栏栅处伸出一只挥舞着青影的手，青翠欲滴的颜色晃动着人的眼，是一支绿笛。 绿芜漪轻身飞起，一跃到竹笛上，足尖轻点着笛梢，如一只蝶般停驻，不带丝毫重量，未曾压下绿笛一分。 拿着竹笛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美女，斜挽了一个鬓，半披下黑发，硬是将一身素衣穿出别样妩媚妖娆的味道来。 踏上栏栅，优雅地落地，绿芜漪并未收伞，瞥一眼被唐凌雪别回腰间的绿笛，绿芜漪落了座。 “白天约鬼来用午膳，你可以再荒诞一点吗？”绿芜漪翻了个白眼，心中怨气不小，看别人吃美食，而自己只能默默流口水，太不爽了！ 她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把破旧的槐木阴伞斜放在半空中，正好挡住从门那边射来的光线。 唐凌雪回了个白眼，斗嘴道：“有比人房间里吃饭还打伞更荒诞吗？” “那是人，不是鬼。被关了这么久，我虚弱了许多。”绿芜漪惆怅地阐述。 唐凌雪神色变了变，抱怨道：“不是说好一起闯轮回的吗？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去，要不是收到你的传书，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雪姐，我不是一出来就联系你了吗？”绿芜漪苦着脸，不敢说出心中的顾忌。 冥府人多势众，自己是入了情障，执意要闯禁地，去轮回找自己前世情人。但雪姐一介散修，快意红尘，怎么好累及她呢？ 唐凌雪傲娇地冷哼一声，道：“算你有良心！” 各式精致的菜一道道上了桌，绿芜漪别开了眼，可抵不住菜香四溢，钻入了她的鼻孔。 唐凌雪大吃特吃，不忘将每道菜的味道一一描述起来，听得绿芜漪直咽口水，目光更加哀怨羡慕了。 好不容易熬到撤了宴席，绿芜漪突然有种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错觉。鬼生真是好无趣！吃喝玩乐都不能享受，实力差点的见光死，她以前的目标就是赶紧赎清罪孽，早日投胎！ 绿芜漪勤勤恳恳地工作两百年，投胎没熬到，倒熬成了元老，这是相当悲剧的一件事！说什么她罪孽深重，还未赎清，绿芜漪一度怀疑自己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来着。 后来，那点执着全然变成了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她为此去闯轮回禁地，只为看今世的他身在何处。 然而，她只破了一半结界便被抓住了，心中的执念却愈发深刻了。等力量恢复了，再去闯一次吧。这次上穷碧落，下到黄泉，她一定会寻回他的。 “你有找到他吗？”绿芜漪问得小心翼翼，当年她画了幅画，闯轮回前托唐凌雪去找画中人。 “没有……但有个相似的……”唐凌雪有点犹豫地回答。 当绿芜漪顺着糖凌寒指的方向看去时，斜对面背对着她的是一袭红衣的背影。那人坐得笔直，隔窗相望，他鸦黑的发忖着鲜血般的红衣，煞是触目惊心，有种危险的诱惑。 “……可他是魔修……”唐凌雪不安地补充下一句话。 绿芜漪垂下目光，她梦中的情人一身白衣，仙姿缥缈，断不是魔修。 空气一下静默起来，从街上传来鼎沸的人声全都涌进来，绿芜漪愣愣地听着人声，突然想，若自己能投胎，现在是不是也是他们的一员，兴许还能遇到他呢？ 但鬼王姬是不会放她转世的，况且这次犯了错，义务劳动肯定翻了几倍。同期的提灯鬼姬都投胎去了，她又何去何从了？ 一块温热的东西塞入绿芜漪手心，绿芜漪回过神来，见手中光华四溢，是一块带着唐凌雪体温的七彩琉璃。 “这是第三百六十五块琉璃，你帮助过许多凡人，这是他们对你的感念。合众生念，是最好的阵法基石，可稳固你的灵魂。”精通阵法的唐凌雪滔滔不绝，语速极快，似想打消绿芜漪的落寞之色。 绿芜漪收下琉璃，从储物的菩提间取出自己的武器，一盏绿灯，这也是她们提灯鬼姬点魂的灵器。 将最后一块琉璃合上绿灯，光华四溢间阵法生成，绿芜漪将自己收集的阵法残图回送给她。看着唐凌雪一脸惊喜，抱着她瞎亲，她眼里总算带了些笑意。 临走时，唐凌雪依依惜别，顺带交代了自己的去处，好让绿芜漪找得到她。 绿芜漪暧昧地望着她腰间的绿笛，挤了挤眉眼，拖长声调说：“醉香楼啊，佳人有约喽！” 绿芜漪知道能留住雪姐的，一是美食，二是美人，醉香楼的听琴便是一个擅音律的高雅人儿，送笛送琴什么的不足为奇。 “你这丫头，快走吧！”唐凌雪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 绿芜漪重新挤入热闹的人群，却没发现斜对面，穿着红衣的男子转过了身，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还朝对面的唐凌雪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