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头盔上的线索

    伊西罗之战后，在非洲针对中国高级谍报人员的暗杀风潮戛然而止。虽然中国由始至终都没有吭过一声，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次一举将卡拉比这个风云人物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袭击是出自中国特种部队的手笔，但是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影子部队的威力就在于，你明明知道他们来了，他们展开了行动，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他们干的，死了也白死。有卡拉比将军作榜样，很多不怀好意的势力都不寒而栗，纷纷将伸出去的爪子给缩了回来，海外谍报纵队在非洲的情报网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然而，由于叛徒的出卖，很多高级情报工作人员被暗杀或者失踪，整个情报网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很多暴露的情报人员不得不撤回国内，损失极其惨重，都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恢复正常运作了。

    对于这些，林鹰爱莫能助，在伊西罗之战结束后，他便带领三头犬中队乘坐飞机回国了，至于如何恢复东非的情报网络系统，那是情报部门的事情，他插不上手的。这次行动，他让卡拉比这个非洲军阀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血的代价，其雷霆铁腕令非洲为之震骇，但是上千人的鲜血还是无法浇熄他心中的怒火。在他看来，这次行动是失败的，他没能抓住卡拉比将军，撬开他的嘴巴，更没有挖出那个出卖了铁牙犬中队的叛徒，就连那二十一名队员的遗体都没找到————这是最令他愤怒的一点。

    愤怒也好，不甘也好，都没有办法将失去的先机抢回来，更没有办法让死去的士兵活过来了。上头不可能放任他继续大开杀戒，中国还得继续在非洲发展，中国需要非洲的资源，他继续大杀特杀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破坏中国在非洲几十年经营起来的良好形象，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只能回国了。

    经过漫长的飞行，终于回到了基地。基地里，以罗爱国等人为首，所有人员全部在国旗下集合，上千人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脱帽默哀，就连往日那些看到直升机降落就扑上来说讹诈出任务回来的士兵的军犬也变得出奇的安静，也许就连它们也知道，有一大批跟它们朝夕相处了数年之久的士兵的魂回来了。

    直升机围着基地盘旋了一圈，然后降落。以林鹰为首，二十一位队员个个手里捧着一个用国旗盖着的大盒子跳下飞机，鱼贯而出，来到罗爱国面前，立定。

    罗爱国走到林鹰面前，用微微哆嗦着的手掀开国旗，看到的是一顶血迹斑斑、弹痕累累的防弹头盔。他又走到林鸥面前，掀开国旗，还是一顶同样血迹斑斑、弹痕累累的防弹头盔。<>老人咬着胡子，喃喃说：“二十一个孩子……二十一个孩子……”

    林鹰低声说：“对不起，我没能把他们的遗体带回来。”

    罗爱国知道没能把他们的遗体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没能把他们的遗体带回来的意思就是那些遗体要么在战斗中被还没牺牲的队员处理掉了，要么留在了刚果丛林里，永远也回不来了。他苦涩的说：“验明身份，将头盔下葬，把他们的遗物整理一下送回他们家里……多给些抚恤金，别让烈士家属受委屈了……唉，二十一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刚果行动的失败对罗爱国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在年轻的时候，他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肾脏受伤，丧失了生育能力，一生无子女，便把每一名士兵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他们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也为他们的成长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的孩子们流了太多的血，付出了太多的牺牲，仅一次海湾战争便有二十七名队员阵亡，现在又有二十一个在刚果死得不明不白，他怎能不心如刀绞？他颤巍巍的举起右手，向着那一排盖在国旗之下的防弹头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参谋长喝：“敬礼！”

    刷的一下，上千只手掌刀锋一般扬起，向归来的英魂敬礼。

    一排身穿礼服的士兵扬起手中的56式半自动步枪，枪口朝天，一下下的扣动板机，56式半自动步枪发出一声声悲鸣，仿佛在呼唤着在国旗下长眠的英魂。

    难得地得到了半天休息时间，却被勒令老老实实的呆在宿舍里，哪都不许去的新兵们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吃惊不已。92号碰了碰萧鸿飞：“怎么回事？那帮家伙在发什么神经？”

    萧鸿飞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神色有些沉痛：“不是什么好事……”

    92号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往床上一躺，双臂大大的摊开，自然自语：“我真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那些老鸟一个个都是以整个为乐的死变态不说，还经常发神经！我打定主意了，等我通过了所有考核，用优异的成绩彻底粉碎他们那可恶的优越感之后，便收拾包裹走人，一分钟都不多待！”

    萧鸿飞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默默的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由于一起参加了海湾的行动，他在正式接受训练之前被特许参加了牺牲的队员的葬礼，知道这样的场面意味着什么。<>当然，也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比这批新兵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他们肩负的使命，92号不知道，可以抱怨老兵虐待他们，可以抱怨这里没有尊严，他不可以。

    但愿牺牲的队员里没有曾经在伊拉克与他并肩战斗过的朋友吧……

    可惜，这只能是一厢情愿。

    仪式结束后，善后工作开始。二十一顶防弹头盔被送到医院做dna鉴定，以确定主人的身份。dna鉴定技术兴起之后，基地很快就引进了这项技术，为每名队员都建立了一个dna档案，只要提取一根头发，甚至几块头皮屑，就能确定头盔是谁的了。遗体是没有办法带回来了，基地只能用头盔和他们穿过的军装代替遗体下葬，因此头盔的主人的身份就显得非常重要，是万万不能搞错的。

    内司准备了一笔巨款，每名阵亡的队员补偿二十五万。绝大多数队员都来自贫困地区，这笔钱对于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足够他们的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了。但是这点补偿实在微不足道，再多的钱也没有办法弥补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那种锥心彻骨的痛苦，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而已。

    参谋长不休不眠，带着一帮作战参谋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发疯似的推演着铁牙犬中队失败的过程，试图找出他们全军覆没的原因。

    政委将相关人员的资料调出来，查阅了一遍又一遍。

    整个基地的气氛异常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四十八小时之后。

    送到医院去的二十一顶头盔各自贴上标签被送了回来，标签上标注着主人的名字。林鹰一一检查，吃惊的发现最后一顶的标签上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88号，一个是“金骏”。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亲自送头盔回来的少校军医官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顶防弹头盔里发现了两个人的头发、头皮屑，我们分别作了鉴定，发现其中一个是88号队员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在情报组织的帮助下才确定，是一个叫金骏的人的————也就是说，这顶防弹头盔被两个人戴过。”

    林鹰目光一闪，问：“你确定另一个人就是金骏？”

    少校军医说：“至少情报部门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皱着眉头说：“让我稍稍感到意外的是，头盔上并没有发现88号队员的血迹，所有血迹都是那个叫金骏的人溅上去的。<>”

    林鹰浑身一震：“没有发现88号队员的血迹？什么意思？”

    少校军医说：“就是说他把防弹头盔戴到了金骏的头上，用来保护金骏的头部，但金骏还是牺牲了。至于88号是死是活，无从得知，我们没有发现他的血迹。”

    林鹰默然无语，而他身后的政委的面色已经变得阴沉。少校军医认为萧剑扬把自己的头盔戴到金骏头上，为金骏提供保护，这确实有可能，但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金蝉脱壳！

    是的，金蝉脱壳！

    据他们掌握的情报，铁牙犬中队对奥默少校的军营的渗透是成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金骏，然后经过一番苦战，付出惨重的代价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他逃进了刚果丛林，而在逃进刚果丛林的队员中，想必就有88号————萧剑扬吧？然后，他们就这样消失在了刚果丛林里，满是血污的头盔成了卡拉比的战利品！那么，会不会是萧剑扬把防弹头盔戴到金骏头上，自己却逃跑了呢？或者，干脆就是他杀了金骏，然后把头盔交给敌人当战利品？反正所有尸体都找不着了，只剩下这顶头盔，死无对证了嘛！至于他这样做的动机……还用说吗？

    可疑，非常可疑！

    虽然有些武断，但这是他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方向了，必须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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