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后夜祭，开场（下）

    漆黑的夜幕下，数十对大小姐随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曲轻盈旋转。当然，在舞会的边际地区也有数对身着佣人服装的女性翩翩起舞。原则上，主仆之间是不允许在这种接近正规场合的地方共同跳舞的……不过也有例外。

    凌驾于贵族传统礼仪之上的东西……如果真的会有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是权力。

    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位创建学园的庞大贵族家庭的后代出言不逊。因而，尤利亚得以享受眼前这片刻的宁静。

    “只是……为什么要我当女性的一方……？明明……那个，奈亚小姐，你知道的吧？”

    由于在场的人员中除了尤利亚之外清一色是女孩子，所以领舞的一方也只能由女性扮演。这本来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但……

    “咦~？我不懂你的意思呀~快快，现在在这里转圈。”

    “呜……”

    女仆裙轻盈地飞扬着，尤利亚注意到拢住自己右手的奈亚正轻轻咬住下嘴唇，显然是想忍住笑意。

    不过，虽然出于某种邪恶的意图，她刻意颠倒了现实中的男女性别……但老实说来，奈亚果然不愧是正统的名家之后。

    她的舞姿在刻板的基础动作之上，有着本人随性的轻微变动：这些并不引人起意的微小改动却令整个人的舞步变得灵动而轻巧。反观尤利亚……毕竟几乎从未跳过舞，即便是在奈亚小声的指导和动作的引领之下，还是显得十分僵硬。

    在尤利亚的后腰被她搂住，有些胆怯地把自身重量交付于她时，奈亚轻声地笑道：

    “你以为我族那么长的寿命都只是拿来打游戏的吗……虽然不可否认，家族里的人大多都成为了现代的电子游戏产业的忠实拥护者，不过在这种方面，怎么说也要比一般的女孩子来得出色唷~”

    “诶——”

    “没办法的啦……那么长的寿命，如果不找点什么事情做，变成干尸只是迟早的事情啦。顺带说一句，人家的床——”

    “好了好了。音乐变了呢，接下来的动作是？”

    “接下来才是重点！”

    “那种无关紧要的重点就请深夜一个人自己去说啦！”

    和这个人跳舞，在其他方面要花的精力似乎比跳舞本身还要多……

    两人有点疲劳地坐到广场周边的餐椅上，在那之后大约十分钟，菲莉艾娜突然走了过来。

    “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看来是巡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眼见这是一个趁机摆脱奈亚的好机会，尤利亚急忙跟了上去。

    虽然奈亚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嗯嗯。

    老实说尤利亚现在又累又困，早上虽然睡了一会儿，但那点时间根本远远不够。如果再来跳第二次……尤利亚怀疑自己甚至会在途中倒进奈亚的怀里睡着。

    菲莉艾娜在教学楼的旁边，也就是平日里不会引人注意的阴影区域下方站住了。

    “尤利亚……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我有说过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你吧？”

    她的脸颊蒙在深沉的黑暗里，尤利亚看不见她的表情。

    语气异常镇定的菲莉艾娜继续往下说：

    “我是黄昏公馆的管理员。现在这座公馆被用于学生宿舍，那么我就有监督你的必要性。万一到时候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就来不及了……所以我要监视你。明白了吗？”

    虽然语气十分镇定……不过尤利亚总觉得她有种拼命找理由的感觉。

    不过监视自己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尤利亚也丝毫不认为菲莉艾娜会努力找理由去做她本身就不乐意的事。但，他也无法找到一丝一毫的其他理由。见尤利亚保持沉默，菲莉艾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寒假我会负责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如果对姬野千夜产生威胁，我想爱理小姐会优先把你处理掉……因此不足为虑。所以，在寒假期间，如果我有空，而你又想要去别的地方，或者是拜访别人……我会监视你的。”

    “诶？！这种……我不会去做别的事情啦！如果连私人空间都没有，即使是我也会——”

    “想、想什么呢？！我才不会陪你洗、洗、洗澡什么的！讨厌！变态！臭流氓！”

    “……”

    如果说这番话放在别人的口中只是矫情做作，那么对于菲莉艾娜来说……

    恐怕是真的吧。

    她的神经元究竟是怎么连接的？如果连洗澡都要去监视……那其实就已经能算是******了。尤利亚也不认为害怕男性的她会愿意看见自己的果体——能忍受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么就是这样！奉劝你不要想、想些多余的事情哦！我去执勤了！”

    不知为何，尤利亚总觉得眼下的场景特别适合用四个字来形容。

    欲盖弥彰。

    ————

    不过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惹怒了奈亚，去陪她玩玩游戏说不定就会开心起来了。

    被菲莉艾娜要求监视，以后的生活注意一下也就好了。

    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尤利亚始终没办法忘掉。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也过了相当难得的充实一天……

    但该说的话，总归还是要好好说完。

    哪怕是仪式性的、近似于走程序的话也好。

    用不了多久，连后夜祭都已经要迎来尾声。

    实际上，后夜祭真的很短。在尤利亚的记忆中，和菲莉艾娜以及燃烧殆尽状态的凯莉小姐吃了一顿饭之后，实际上后夜祭就已经开始了。和奈亚跳舞占据了相当一段的时间。不过因为她神乎其神的引导，尤利亚居然奇迹地没有踩过脚，整件事几乎可算是一帆风顺。菲莉艾娜随后来找自己谈话，虽然总体耗时不长，但尤利亚在那之后发了好久的呆。尽管也有试着去买了已经零零星星的摊点食品，但毕竟都是卖剩下的东西，到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怎么好吃了。

    后夜祭的主体其实就是舞会，因而，不久也就迎来了尾声。

    “尤利亚……终于，还是要走了吗……”

    在这个宁静的小隔间里，气氛沉重而压抑。

    感觉最近很经常来医务室的样子……不过如此明亮的地方也还是会让人伤心呢。尤利亚微微咬紧了嘴唇。

    昔日共同生活的特洛依和凯莉小姐面面相觑，两人的表情都说不上明朗。

    虽然之前也已经想通了，不过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不舍的感情依旧会油然涌现。或许人真的是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懊悔的生物，然后，就会习惯性地因为这种后知后觉而痛苦不已。

    “我会再回来的……而且你们也可以过去公馆那边来嘛。寒假还是很长的……”

    尤利亚已经有些僭越了地位，但特洛依也并未露出丝毫反感之意。相反，她只是垂下视线，轻声说道：

    “尤利亚……我给你的发圈，可以的话以后就尽量戴上吧。凯儿也已经同意了，请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顾虑。”

    “特洛依小姐……”

    “我……没能鼓起勇气。尤利亚，我会反省的……如果尤利亚你不会在一段时间后忘记我的话，我就会很开心了……艾娜偷偷地告诉我了，所以，等到寒假之后，一定会有更多碰面的机会……我早晚会把你从那个大小姐的手下抢回来的！”

    虽然最后似乎自己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斗志，不过尤利亚却没能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随着特洛依把似乎有些湿润的目光转向了还躺在床上的凯莉小姐，尤利亚也盯住了她。

    这段简短的告别，只剩下凯莉的部分了。

    但她却只是摇摇头：

    “特洛依大小姐把该说的都说了。祝你好运，尤利亚。”

    “凯儿！”

    如此含蓄的回复显然让特洛依小姐不太高兴。因而，她只是淡淡地露出了笑容：

    “大小姐不会就这么死心的。以后再见到你的机会，要多少就有多少……临走之前，如果可以……”

    凯莉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特洛依，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看来我也终于该正视一些东西了呢……尤利亚，回到公馆之后如果被欺负……或者只是想过来玩玩，都可以来找我唷~大小姐似乎给了你备用钥匙，想过来的话就过来吧。那就……这样。已经很晚了……”

    不知是谁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见了，尤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