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逼迫
林一凡一直在观察，相比于当初在西阑谷所见，这具骸骨真的腐朽了很多。坚韧得难以想象的骨骼正在被天地大道侵蚀，散落的骨粉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这种变化极为缓慢，纵是纪言、纪天行二人的灵觉也无法察觉。 但那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初在西阑谷中见到的残躯与现在有很大不同，血rou异化，变成一种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物质。但现在，这具尸体的血rou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剩远比血rou坚韧的骨骼尚未完全损毁。 算起来，他自修成至今不过十年时间而已，这具尸体因为同种本源无法存于同一时空之下而被天地消磨的时间也不过十年。由此可见，哪怕真正得到，能够保存的时间也不会太久，顶多二三十年，根本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 更何况它的力量在流逝。 林一凡闻言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三神族强者距这里不过十余里之遥时，他才开口道：“师妹，你去试试www.shukeba.com。” 青衣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旋即低头沉思。 莫子瑜已从乾坤鼎残片那里得知了很多信息，更相信林一凡才是真正的有缘之人。不过她本就怀有试上一试的打算，当下也不迟疑，款步上前，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了骸骨的右臂。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骸骨纹丝不动。 莫子瑜缓缓用力，结果依旧如此。十几个呼吸时间之后，她轻轻摇头，略感失望地退了回来。 “青衣，你去试试。”林一凡又道。 很多人不解地望着他，因为他们隐约有些怀疑，林一凡似乎并非随意让人去尝试。 结果依旧，青衣也无法令那骸骨动上分毫。 紧接着是玲珑，但她亦不能让那骸骨生出感应。 “难道是我想多了吗？”林一凡皱起了眉头。 修为强大到一定境界后，rou身往往会拥有强大的本能，纵然陨落，纵然神识湮灭，rou身也依旧存在强大的感知能力。 他之所以最先让莫子瑜去尝试也是因为如此，想以此来验证未来的她是否真的和他走到了一起。如果未来的他与莫子瑜结为夫妻，按理来说那具尸体应该对莫子瑜极为亲近才对，但结果似乎并非如此。 之所以将玲珑放在最后，则是想验证他们之间的劫是否消失。若是消失，那么未来的他将始终与玲珑在一起，那具尸体也该与玲珑极为亲近。 可最终的事实证明他似乎想多了。 林一凡思索片刻，而后大步上前，伸手两根手指抓住骸骨手臂，用力往上一提。 “啊…”令人惊讶的事出现了，他真的抓起了那条手臂，仿佛毫不费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众人心中震撼无比，难道林一凡真的是有缘之人吗？也有很多人感到不可置信，也难以接受，心有苦涩与不甘。 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身具大气运、大机缘，却无法撼动这骸骨分毫。而林一凡是天生的大凶，就连上苍都容不下的存在，他何德何能，又有什么资格得到这具关系到整个大荒存亡的骸骨？ 但就在此时，林一凡心中忽然一阵悸动，升起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没有任何迟疑，想也不想地松开了手，慌忙退出七八步远。 接触过骸骨的手指在枯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剥夺他的生命与精气，只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失去了所有水分，血rou干枯，化为一片残渣落下，露出漆黑如墨的骨骼。 不仅如此，枯萎之势还在不断蔓延，那股无形的力量沿着手臂向上侵蚀，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就连骨骼也不例外。 他面色有些难看，挥动铁刀，直接将整个手臂斩下，避免整个身躯走向毁灭。 “怎么会这样？”很多人发怔。林一凡能够抓起骸骨让他们不甘，让他们失落，但出现这样的变故，他们又觉得难以接受，因为这具骸骨真的太重要了，一旦落入三神族手中，后果不可想象。 林一凡修复伤体再次上前，他合上了棺椁，想要将之整个收起，结果却与其他人一般，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三神族即将到来，距离此地不过七八里远。 “我觉得你有能力将它带走。”就在此时，一个圣殿强者开口，语气平静淡漠，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怎么带走？”林一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身怀至宝，可保持生机不灭，应该足够你坚持到离开古天路。”那人说道。 “应该吗？”林一凡忍不住笑了起来，“且不说我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至宝，就算有，你对它又有多少了解，凭什么认为它能让我坚持到离开古天路？” “此物关系到大荒存亡，无论如何也要带出去！”另一人开口，道：“你身为大荒一份子，总不至于连这点奉献也舍不得吧？” 林一凡神色转冷，道：“你们何时当我是大荒的一份子？” “你生在大荒，长在大荒，如何不是大荒一份子？”圣殿一位天骄站了出来，道：“至于你身上的魔族血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容不下你，并不意味着你已经脱离大荒。” “更何况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也在大荒。”徐道明淡然道：“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这具骸骨能够保存如此漫长的岁月，或许并非一具帝尸那么简单。三神族一旦得到它，很可能会与二族联手，届时人、妖二族未必能够抵挡。你可以不顾大荒安危，但你的亲人，你的爱人呢，你忍心看着他们被二族残忍杀害吗？” “你在威胁我？”林一凡神色漠然，配上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真如俯视众生的神灵一般迫人。 就连族中至宝都要忌惮他的未来，徐道明岂能淡然相对，不过这具骸骨本就关系到大荒存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退步。威胁是真，但不可能承认，他平静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林兄你想多了。” 林一凡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一一扫过场中每一个人，淡淡地道：“我想知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无人出声，场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很好！”林一凡胸中有一股怒气，忍不住冷笑连连。这群人大多想要除他而后快，偏偏又在此时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当他林一凡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果可能，他又何尝不想将这具骸骨带出去，可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那种力量究竟有多可怕，只凭一句“应该”就要让他去送死，偏偏还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叫人无法反驳。 “非常好！”林一凡目光再次环视众人，漠然道：“你们不是担心这具骸骨落入三神族手中吗，那我就将它彻底毁掉，谁也别想得到，正好它存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也是时候消失了。” “不可！”纪言、纪天行、鲲鹏等少数几人立即出声，他们能够接触到的隐秘更多，深知这具骸骨的关键。 “人、妖二族必须得到它！”很多人跟着站了出来，语气极为强硬。他们并不知道隐秘，但却知道这具骸骨极为不凡，拥有强大得难以揣度的力量，在有可能带走的前提下，将之毁灭无疑是一种天大的损失。 “师兄…”莫子瑜扯着林一凡的衣袖，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哀求道：“你也知道，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二族！” 林一凡心中一叹，这样的道理他又何尝不知？人、妖二族真正的敌人是复活的死亡之主，大帝妖皇不在，也唯有这具骸骨拥有对抗那等存在的力量。 他凝视着那具骸骨，道：“它的力量正在不断流逝，或许再有十年时间便会彻底跌落原来的境界，十年时间能做些什么，解决掉所有隐患吗？” 莫子瑜轻轻点了点头，道：“未必没有那样的可能！” 林一凡摇头不已，道：“你太小看那种存在了，十年时间，别说没有任何准备，就是准备万分充足也很难真正有所斩获，所以我从不认为它具有拯救大荒的力量。” “但总归有希望，不是吗？”莫子瑜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腕，道：“再不济也能消耗他的力量，或者是让他受伤，拖延一点时间…” 林一凡听罢又是一叹，摇头道：“可我根本不可能带得走它，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行！” 莫子瑜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并未说谎，就在刚才感应到危机之时，他就尝试过以黑莲去承载，但根本没有结果。黑莲没有灵智，但却拥有强大的本能，在尝试之时，它同样感应到了危机。 这种感应是说得通的，因为整个命轮世界都是他本源的体现，诞生于命轮世界的黑莲同样如此，受天地规则的约束，不可能与这具骸骨存在任何交集。 “林兄何必如此？”那位圣殿天骄向前几步，拱手道：“如果林兄是因为既往恩怨而不愿将骸骨带走的话，我荀飞愿意磕头赔罪！”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一阵sao动，便连妖族众强者也忍不住侧目。男儿膝下有黄金，一生中只跪天地、父母、恩师，这是太古诸贤立下的规矩，传承千百万年，从未有过改变。 在这样的前提下向他人下跪只可能存在两种情况，要么是因为对方对下跪之人有天大的恩情，要么是下跪之人犯下天大过错，万死难辞其咎。 除此以外，任何下跪都会被视为一生的耻辱！ 场中多是心思玲珑之人，虽也猜到一些东西，但也不免对荀飞的气魄、胸怀感到敬服。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一凡身上，若接受，则意味着答应将这具骸骨带走；若不接受，别人愿意背负一生耻辱向他下跪赔罪，而他却无动于衷，就显得他这个人很小气了。 林一凡是真的被气笑了，话也不说，拉着玲珑就走。 他这一走，顿时让很多人愣了下来，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真是小气！”灵族一个少女忍不住撇了撇嘴，面露鄙夷之色。 林一凡听到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玲珑则是回头望了那少女一眼，精致的俏脸上露出几分不快之色。 “大气小气，与你何关？”青衣淡淡说了一句，转身跟了上去。 “从始至终，师兄可曾主动招惹过你们？”莫子瑜目光落在圣殿一群人身上，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杀过我们的人…”有人如此说道。 “那他为何杀人？”莫子瑜的声音高了起来：“我若威胁要杀掉你的家人，杀掉你的朋友，你当如何？” 那人不再言语。 “他是魔族，我们人族与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还不够吗？” “好一个魔族，好一个不共戴天！”莫子瑜气极反笑，伸手指向那口不过一尺来长的棺椁，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开口之人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十万里大山中，师兄曾与远古战场中的强大生灵交手，救下山中数千人性命；传承祖地一行，他留下一部，有可能让人族诞生更多的强者！”莫子瑜目光扫过一一众人，低声问道：“他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人族的事情，你们为何非要逼他？” “我们没有逼他。”荀飞缓缓摇头，道：“只是希望他能放下过往恩怨，将这具骸骨带出去而已，若是别人也能带走，又怎会有这么多麻烦呢？” “事已至此，无需再做争论。”纪言凝视着就在数百米外的三神族强者，沉声道：“无论结果如何，这具骸骨都不能落入三神族手中。” “不必争斗，尽管让他们去尝试。”莫子瑜摇了摇头，道：“除师兄以外，我想不出还能有谁与之有缘！” 纪言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莫子瑜道：“你认为所谓的缘是什么？” 纪言顿时语塞，机缘是什么，这世上有几人能说清？ 莫子瑜不再多言，也转身找林一凡去了。场中唯有林一凡有可能将那具骸骨带走，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如何才能带走还需另想办法。 三人往天路深处走去，速度不快，待莫子瑜追上，林一凡笑了笑，对莫子瑜道：“师妹，谢谢你帮我说话。” “你不怪我泄露你的秘密就好。”莫子瑜摇头，轻声问道：“师兄，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那具骸骨到底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