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暗棋
濮府宁园里。 许明章一进门便直奔床前。容氏见他过来,激动地连忙让开位置,她已经哭到两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只一眼,许明章的心便止不住剧烈的收缩、疼痛了起来。 原本生气勃勃的人儿,此时脸色惨白冷汗泠泠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儿。那双灵动的星眸此时紧闭着,时不时还因为痛苦而不安地深皱着。 许明章放下药箱,轻轻拿起她那双柔软莹白的皓腕。一摸,脉象很弱,弱到他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捏碎了那温热的跳动。 许明章的手一顿,他不敢置信般,重新前前后后把了好久! “有什么不对劲吗?”文庸城看出许明章怪异复杂的表情,不禁问道。 许明章另一边手暗暗在长袖中紧紧握着,轻描淡写的眸底是无尽的怒意、羞愧以及悲痛交织的复杂情绪。 “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许明章神色黯然道:“有几味药极为稀少.” “我必定能寻来!”凌君笙的声音突然从门口接了过去。 只见他和易斯梵两人满头大汗匆匆大步跨进门来,看得出赶得有多急。 “明章,我只要你开出药方,其他的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窅娘出事的!”凌君笙心疼地看着床上的凌窅娘,转头坚定地恳求道。 易斯梵也点头。 许明章的沉郁神色并没有消去。相反,他握了握拳头,环视屋子里亲近的人,尤其是易司梵,才沉痛地宣布一惨痛的消息:“这毒最霸道的后果就是,它对女子的伤害极大。” 许明章几乎没有勇气说出后面的真相:“中毒的女子,以后,生育将会受到影响.” 容氏一听这话,直接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无一不被这残酷的事实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会这样.”易司梵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住脚。 “谁下的毒!我要他碎尸万段!!!”凌君笙双目充血,牙关咬得都快出血了! 文庸城也被着消息震得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好残忍的手段! “就没有一点可能了吗?”易司梵艰难地一点点问道。 众人立即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许明章。 许明章几乎不忍拒绝,他长袖下的拳头握得再紧不过。他深吸了口气:“以后,我会一点点开药为四小姐调理的。”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希望不大。 凌君笙恨恨地一拳头砸到右边的大理石桌子上!顿时屋子里发出刺耳的巨响,他的手指也马上一点点渗出了血来,可他丝毫没察觉。 “白慕!!!”凌君笙咬牙切齿!他知道此时必定和白家逃不了关系!! “到底是谁下的毒?”这些人中,唯一还余有理智的只有文庸城了。 不待凌君笙说话,付管家连忙道:“此事交给老夫,两天之内我必找出这个人。” 许明章开了药方交由凌君笙,凌君笙则命紫筎亲自去煎熬。 易司梵自从许明章说出这消息,他一时间思绪翻腾! 一方面,他十分心疼凌窅娘的遭遇。本是精灵般聪慧的女子,如今却躺在床上至今仍昏迷不醒;另一方面,他十分害怕许明章说的那个事实。不能生育,这是多么悲痛的结果! 别说他家人绝不会同意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进门,就是他自己,也在心底痛苦地挣扎着! “易公子你先回去吧,窅娘自有我们濮府照看。”凌君笙或许看了易司梵的心事,不冷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易司梵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濮家。 许明章却自己要求在濮家住了下来,理由是为了更好的帮凌窅娘解毒。 其实,他还有个无法启齿的事实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凌窅娘所中的毒,皆是他炼制的! 显然下毒的人为了达到效果,将多至七八种毒胡乱地投了进去,这使得毒性发生了变化,加剧了解毒的难度。 而能拿到他炼制的毒药的人,除了许家人. 许明章痛苦地抱住了头。 爹爹,你为什么非要苦苦逼我!! 凌窅娘的毒性压了下去之后,凌君笙对白家恨到了极点,一刻也不想放过他们。 “姑爷,他来了。”一隐蔽宅院里,文庸城看向门口的身影,竟有些紧张地轻微颤抖。 站在满是蜘蛛网的屋子里背对门口的人正是凌君笙,他听到文庸城的声音,慢慢转过了身子。 此处是废弃多年的宅院,屋子里不仅破旧不堪,光线更是十分地暗。 灰蒙蒙光线中,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凌君笙跟前停住了脚步,右手一翻,带着灰色纱布的斗笠揭了开来。 若是凌窅娘在此,一定会瞪圆了她那双狭长的眼睛。 来人居然正是曾经企图强暴凌窅娘的白家下人! “哥哥.”文庸城忍不住低低地唤道。 那人抬眼望来,嘴角弯起,眸底是文庸城熟悉的笑意。果然,他右手再次抬起,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一抹,那原本不起眼的容貌顿时是另一模样。 易容术。 凌君笙不仅暗暗佩服濮候的实力,他到底暗中还有多少像文庸驰这样的暗棋? “文庸驰见过姑爷。”文庸驰容貌和文庸城至少有六成像,不过相比文庸城的柔和,他的五官更为冷峻。 此时他虽然是参拜见凌君笙,却不卑不亢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下跪或者作揖的打算。 凌君笙知道他是濮候的心腹,向来只听从濮候的直接命令。此次若非无奈,濮候定不会轻易动这颗棋子。 因此,凌君笙也是直奔主题:“你在白家这么多年,可有什么收获?记住,我要的是能一举击败白家的收获!” 好张狂的少年人。文庸驰不禁多看了凌君笙一眼,而后眸中精光乍闪:“收获当然有,只是不知姑爷所谓一举击败的收获,具体是指哪种?” 凌君笙日益成熟的俊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个爹爹应该交代过了吧?” 文庸驰低低笑了起来。“这濮爷可真没说过,不过我想,通敌叛国这个罪名,足够了吧。” 凌君笙毫不意外地看着他,嘴角的冷笑转为残忍一笑:“这个足够了,不过,我们还需要再烧把火!” 这个月来,扬州人们对于当下的局势真的是彻底迷糊了。明明今天之前,濮候定罪判刑已经是铁板上的事实,濮家落败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可今日早上一起来,铃铛入狱的竟变成了布衣阁的白慕?!!!
就在今天清晨,白慕仍在被窝里做着濮候被斩首的美梦,突然就被陈管家惊慌失措地嘶吼声打断了。 还没容他回过神来,身穿铠甲的侍卫们便冲进来将他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直接带到了这公堂之上! “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白慕穿着一身襦衣站在公堂上,狼狈而愤怒地质问着台上的赵忠孚。 赵忠孚不语,却将恭维的目光投向端坐正位上的一太监模样的老人:“云公公,罪人白慕已带到,请公公发落。” 云公公满脸皱纹,但浑身上下泛着精明的气息,没有丝毫的老态龙钟。 此时他傲慢地高高坐着,睥睨地目光不屑地瞟了眼白慕,尖细着嗓子道:“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敢勾结大宋通敌叛国谋害太子,斩立决!” 白慕这下完全懵了。 勾结大宋?通敌叛国?还谋害太子?! 为什么那又老又丑的太监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 白慕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右边角落里的许立平,后者却只顾低着头,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 赵忠孚躬身道是,然后直起身来,一挥手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押下去好好守着,择日行刑!” 白慕此时再懵也知道事态严重了,他哭着连滚带爬朝那太监扑了过去:“大人饶命啊!小人是冤枉的!根本没有勾结大宋的说法,而且,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谋害太子啊!!赵大人许大人,救救我!!” 云太监厌恶地一脚踢开了白慕,他拿手帕捂着鼻子,尖声骂道:“好你个贱人,事到如今还想抵赖吗!你见钱眼开,明知那大宋布商来历不明却执意要往来,还将胆敢私自将太子的行踪喜好告知他人,这一切一切皆是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吗!” 白慕几乎晕了过去!那布商不是普通的布商吗?他不过眼红濮家拿下契丹的市场,便试图从抢占大宋这块肥rou的先机,哪知道竟成了催命符?! “不是的!小人冤枉啊!那只是个普通的布商,我发誓!我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南唐对不起太子的事情啊!!!”白慕绝望地嘶吼着求饶着,他不知道如今还有谁能救他! 毕竟相识多年,赵忠孚有些不忍心地微微撇过脸去。 却被云太监撞见,他尖细的嗓子笑起来十分的诡异:“赵大人,你这是心软吗?” 赵忠孚在扬州呼风唤雨多年,竟有些忘了金陵那高高庙堂之上的黑暗与冷酷无情。 他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脸色则连忙挂上诚惶诚恐的表情:“下官不敢!一切自有云公公做主,下官相信这是再英明不过的判决。” “算你还有眼色,”云公公尖声道:“这可不是杂家的意思,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子突然暴毙,太后大怒,你们呀,可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给杂家盯着那些幺蛾子的!” 赵忠孚连连称是,他狠心一挥手:“来人,将罪人白慕拉下去,近斩立决!” 云公公骇人的尖笑和白慕绝望的呼救声中,一旁的许立平微不可见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