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阳，梦的入口处
2013年，8月。 相较往年，这一年北京的夏天其实算是很凉快了，但那犹如孩子变脸的冷热交替倒也有些恼人。例如前天才高达40度，昨夜的一场暴雨，今天披件小外套都会有点丝丝凉意渗人。 夜晚九点，寒意更深，正是都市糜烂奢华夜生活刚刚开始时候，可是——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安静的京都舞蹈学院校外地下舞蹈练习室里，一阵阵柔婉的节奏声显得异常清晰。 只见一女子身形修长，正踏着节奏款款起舞。她一身莲白长裙，长发高高挽起。飘渺空灵的音乐一起，她踮起的双脚便轻盈地划开了纱织裙摆，整个修长的身子柔若无骨地随音符舞动了起来。若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惊叹眼前宛若天女的舞姿！ 可她自己显然并不满意，一次次重复着一个飞旋的动作，眉头深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料，“嘶！”突然，她右脚踝一扭，整个身子便失控地从飞速旋转中被狠狠摔到了一旁！ “唐虞！！”一女孩惊呼着跑过来，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唐虞狼狈地用左腿蹬地爬了起来。而右脚踝，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凭她多年的习舞经验，至少要一周后才能动，跳舞，更是不可能了。 “露儿，我没事。”她强忍着泪水安慰道。 林露儿身高不及唐虞，一头短发利索地勾在脑后，带着波点的短衣短裤扎腰装扮，露出大片大片雪白而rou感十足的肌肤，可爱中带着点娇气。她心疼地道：“虞虞，要不算了吧。那个比赛的奖金简直高得离谱，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咱不去了吧？” “露儿，你信梦吗？”唐虞答非所问，没等李露儿说什么，她的目光已经迷蒙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我总会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的人看不清，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唤我。露儿你知道吗？那个声音让我好难过，说不上为什么，我只知道这一趟南京总决赛必须要去！” 林露儿看着那张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似乎看不清楚的容颜，心底有种莫名的慌张感。那种慌张，仿佛一放手便再也抓不住了。 她想起王伯以前说过对她说过的话：“我的小姐啊，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唐姑娘这般样貌，只怕.唉，小姐还小，命里的分合，以后会懂的.”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隐约地明白了些。她艰难地点点头：“‘一掷千金，只为霓裳舞已取’，除了你，还有谁配夺这霓裳舞的桂冠呢。虞虞，去吧，我支持你。” 霓裳舞？原本愁眉苦脸的唐虞眼前一亮！霓裳羽衣舞，霓裳羽衣舞，她怎么会忘了那个人呢！！ 从嘉。或者，该叫他，李煜。 她一直没跳好这曲舞，最主要的是这曲天人之舞原貌早已在岁月长河中流失。她所习得的，不过是凭借后人的自主编排加上自己对姜夔《白石道人歌曲》的领悟来改编。可惜她到底天赋不足，又怎能跳出那“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的天人之舞之精髓呢。 因为舞蹈，她酷爱李煜的词曲。据说，他最宠爱的大周后曾将这舞曲补齐了大部分，更曾一度在南唐后宫中翩然舞显。既然自己的脚踝受伤暂时不能练习了，为何不去洛阳邙山寻找呢？或许，在那一培黄土掩风流的李煜之墓里，还能读懂些许当年缠缠凄绵的南唐余韵。 “露儿，谢谢你！！”唐虞激动地抱住林露儿重重亲了她两口！ 说到做到。第二天，她立马用仅存的一点积蓄买了飞往洛阳的机票，几经周转，总算来到了邙山。暮色笼罩下的后李与周寨，尘土飞扬，石砖斑驳。只可怜绝代词人冢荒草深，知者寥寥，凭吊无迹。 再想起曾在南京看过的大周后墓地，曾万宠集一身的绝代风华美人如今也只留下一截小腿骨。千余年来，他们孤栖两处，怕只在魂梦中才能在洛阳与金陵遥遥相望。 唐虞想着，只觉鼻子一酸，思绪繁杂。她甩了甩头，随便挑了块石头靠着山坡坐了下来。她要想一想霓裳羽衣曲，此行的目的。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可唐虞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明明四处安静得只听见溪涧流水声和林间偶尔的鸟语，可唐虞的心头却有一声音在不停不停地嗡嗡嗡说着什么。 听不清，却让人异常慌闷！ 唐虞一蹬腿正要起身回旅店，却忘记了自己受伤的右脚踝，钻心的痛让她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一头朝旁边的山洞口扎了进去！ 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山洞。天色尚亮时唐虞也打量过了，它深不过两米一目了然。除了些杂草堆再无他物。可这会儿当唐虞站起来，却愕然发现，里面竟别有洞天！ 借着初里朦胧的月色，唐虞看清了洞里那刻满墙壁上的许多如蝌蚪般字符。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看懂了这些完全不同于当下世界任何一门文字的字符。 她的目光很快便被一副图吸引了过去。霓裳羽衣曲？！唐虞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就要惊叹出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顾不上脚踝的剧痛，整个人扑到了那幅图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视线顺着曼妙舞姿落到了舞女的右脚踝处。那里刻着一首小诗。 字符很小，可唐虞看得很清楚-- “蓮中花更好，雲裡月長新。 許一世顛簸，夢回稚時逢。 --炅留” 唐虞直觉心头的那个嗡嗡声越发刺耳了。她捂着心口，娥眉再次微蹙。这首诗好奇怪！前半句她听过，是南唐唐镐为那个叫窅娘的舞娘所做。可后半句呢？还有，炅是谁？这里不是李煜孤眠之处吗？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唐虞头疼欲裂，心口越发闷慌。她惊慌地抬首，山洞四壁的字符走马般旋转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莲白的长裙顿时铺满那干燥的杂草堆里。 昏迷前，她终于听清了心口处的那道声音：窅窅，碧落黄泉，你我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