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月相
转眼间又到了春节，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在一层又一层地掩盖了心底的伤疤。 赵天喻下了个圣旨，大概意思便是今年过年，各国的使者不用来拜访北国。 宫廷中的诸多事宜凰洛歌慢慢转交给姚大人，赵天喻念姚大人功高劳苦，便连升几级，其待遇正三品的妃子有得一比，姚大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做事越发心细。 凰洛歌今天放下手中的卷轴，陪着赵天喻漫步在以前淑妃的寝宫里，这里被赵天喻明言禁止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 冷冷清清的宫殿中，除了踏在雪上吱嘎的声音之外就寂静了一片。 这里也是赵天喻成长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里心底的抑郁一扫而空，举目望去，飘飘洒洒的一片雪白。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真多啊。”她感叹一声，一团白雾冉冉升起，转眼间便消散不见。 回到北国，重新到了这个以前被她称为鸟笼的地方，外公的去世，还有……她心底感情的渐渐明晰。 赵天喻环顾一周，忽然觉得这里变得有些陌生，“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嘴角边一个浅浅的漩涡，凰洛歌看了眼他抿起的嘴唇，“小心嘴角长皱纹啊。” 闻言，他笑了声，手不自觉地摸了下嘴角边。凰洛歌看到他这个动作噗嗤第笑了出来，犹如雪中那一株慢慢绽开的雪梅一般洁净。 赵天喻附和着她的笑，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 淑妃的寝宫没人打扫，染上了一层如霜的灰色，一只大手扫了面上的一层灰，露出本来的亮色，“坐吧。”凰洛歌坐在凳子上，没有嫌弃的意思。 浅绿色的窗帘上，浅褐色的梳妆台上，还有原本堆在角落桌子的一些小玩具，都结上了大小不一的蜘蛛网，赵天喻不知道怎么升起了一团火。 跳跃的火花释放着暖人的热意。 “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走走？”凰洛歌伸手接过赵天喻不声不响递过来的手炉，漫不经心地问道，黑白分明的眼中跳跃着灼灼的火光。 漆黑的眼瞳动了动，赵天喻又抿了抿嘴唇，他坐下的动作稍显紧张，“你在屋子里坐久了不舒服，来这里走走也好‘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里的。” 喜欢安静是凰洛歌的一贯作风。 淑妃的寝宫被赵天喻重新命名意想殿，意想殿除了凰洛歌和赵天喻也没人能够进来，所以这里比起当初安静许多，换来的代价却是四周的蜘蛛网。 她捧着手炉点点头，“嗯，如果干净些我会更喜欢。”她嘴角微微勾起。 赵天喻手指弹动了一下，坐了会，火苗也熄灭了，两人起身走出房间，赵天喻转身关上了门。 把凰洛歌送回宫殿后，赵天喻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过年的时候，举动欢庆，赵天喻的公务更加繁忙。 傍晚，白天富丽堂皇的皇宫暗淡了许多，但还是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一身正装，行走在这宫殿之中，目视前方，精神头很足。 一向安静的意想殿却亮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拿着个扫帚，四处穿梭在意想殿之中，第二天，意想殿干干净净又不失安静。 这天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按道理来说，除了老人小孩，所有人都不能睡觉，都得守岁的，穿着红色棉袄的宫女扎着两个丫鬟鬃，脸上有些倦意。 皇宫中穿梭着红色身影，显得很是喜庆热闹。 以前皇宫中只有皇后能穿上红色衣衫，凰洛歌响赵天喻提出，所有人换上红衣，喜庆些，赵天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把事情交给了尚衣局置办。 凰洛歌和赵天喻都换上了红衣，不过赵天喻身上的红衣是有金黄色的金龙，金龙游淌在一片红火中，平时显得威武霸气，令人不敢直视，现在却可爱至极。 而凰洛歌的衣服同色，边角绣着金色祥瑞，只有背后有一只可爱的小兽，说不上名字，但是像极了鸟类。 “今天真热闹。”凰洛歌笑靥满面，脸颊上有两朵健康的红晕，白里透红的颜色像水晶又像是苹果，好看又剔透，赵天喻脸上笑容从未减少。 两人坐在屋檐上，俯瞰整座皇宫，满目都是红艳艳的喜庆。 热闹有时候也似乎不错。 凰洛歌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 赵天喻看着皇宫，黝黑的眼瞳中似乎溢满了红色，“嗯，热闹些好啊。” 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呢。 凰洛歌揣了揣手中的暖玉，手心里拽着一个东西，面上不改分毫的神色，眼瞳有些微微地转动。 “你喜欢这个吗？”赵天喻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个香囊，凰洛歌挑眉，折腾出一个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清雅的花香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是……她最喜欢的玉簪，不过还夹杂着其他的味道，但是混在一起更加的提神清香。 深绿色的香囊上是一片片修长碧绿的竹叶，青翠欲滴，布料丝滑柔顺，凰洛歌拿着爱不释手，眼睛都转不开，脸上荡漾着笑容。 “很喜欢，谢谢你。”她脸上笑容更甚。 “沐祈，到现在你还爱着那个女人，你把我和谦儿置于何地。”柳雅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像个街市的泼妇一样怒瞪着沐祈。 沐妍皱眉，柳雅在和沐祈吵架？他们第一次看见温温柔柔的娘亲居然和沐祈毫无形象地吵架，沐谦伸手想推开门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他怕妍妍接受不了，这一切他这个做哥哥受着就可以了，可沐妍拦住了沐谦想要打开门的动作。 她听得一清二楚，原来爹爹不喜欢娘亲，那爹爹喜欢的是谁？由于沐妍的阻止，沐谦只好把手放了下来。 唉，妍妍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好在那个女人早死了，要不然恐怕爹爹永远不会看他们母子三人，他一个男子汉没关系，就怕娘亲和妍妍伤心。 书房里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沐祈的声音显得有些愤怒，似乎是柳雅说的话碰到了他的逆鳞。 “柳雅，你够了，都过去了多少年了，你还在提这件事，闵闵也死了，你不要无理取闹。”沐祈的眼神变得有些阴寒，闵闵她不该死的，该死的是他！ “呵呵，我无理取闹，闵闵不爱你你当年还死缠烂打的，否则她怎么会死。”柳雅不怒反笑，一脸鄙夷地看着沐祈，用最伤人的话语戳着他的心窝子。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大得连沐柒瞳也觉得耳边嗡嗡响，柳雅偏头捂着红肿不堪的脸，眼睛里带着失望，“她还是你的逆鳞，谦儿和妍妍都大了，我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还是比不上一个死人。” 当年一见他，她就倾心了，温文尔雅的气质另她心醉，但最终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的meimei——柳闵，可柳闵不爱他，她爱的只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可他依旧还是不放弃柳闵，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得到他的心。 她挣扎着想要忘记他，但是却越来越放不下他，愈来愈爱他，他为了柳闵而疯狂，而她却傻傻地疯狂着爱他，最后还不惜…… 呵呵，这就是明知道不可为却执着不放弃的结果，有一个人曾在她后面默默地等着她，她却犯贱地利用着他，伤害着他。 “我的心，永远只是闵闵的，你不要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闵闵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沐祈转过身负手而立，背对着柳雅。 沐谦闭着眼，手握成拳，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突了起来，忍不住一脚踢开了门，屋里狼藉的碎片刺伤着沐妍和沐谦的眼睛，沐谦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人，上前把柳雅扶了起来，扶着柳雅离开了书房。 沐妍抬脚走了进去，直接一脚踏在了碎片上面，她今天穿的是一双鞋子，鞋底也不厚，不久就留下了血迹，叶夙煜皱眉，上前沐妍横抱了起来。 狼藉不堪的书房内，沐祈一脸愧疚地看着沐妍，他没想到沐谦他们也会在外面才会和柳雅不顾形象地大吵大闹，但愿他们没听到多少吧。 沐妍推了推叶夙煜，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叶夙煜偏过头不理会她，沐妍无奈地趴在叶夙煜耳边说了几句才放下她。 但是……沐妍无语地看着搂着自己的手臂，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沐祈，声音冷冷清清的，“沐祈，我看不起你。” 沐妍最讨厌两种男人，一种是打女人的男人，一种是伪君子。叶夙煜暗暗记下，以后千万不能沐妍面前打女人，大不了以后再背后打。 沐祈愣愣地看着沐妍，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在自己面前说着不喜欢他的女人，沐沐妍领着叶夙煜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沐祈的书房。 葛宇夜只是一个看客，他也不好对一家人的矛盾说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地对沐祈作了一辑，“伯父，晚辈以后再来拜访。”然后就去追沐妍他们了。 沐妍到了柳雅的房间，叶夙煜没脸没皮地跟着沐妍进去了，葛宇夜很有风度地站在门口等候，“哥，娘亲怎么样了？” 沐谦看着柳雅，“刚刚我帮她涂了药，她哭了一阵就睡着了。”沐谦对于沐祈的恨意加深，他千不该万不该打娘亲。 突然，柳雅醒了过来，看着沐妍，一脸的恨意毫不掩饰，“柳闵，你既然死了还来跟我争祈哥哥，还留个拖油瓶在我妖族，我要杀了你。” 柳雅发了狂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趁他们愣着的时候两手并用地掐着沐妍的脖子，叶夙煜回过神来，本欲出手打开柳雅，却被沐妍用眼神制止了。 白里透红的脸蛋因为缺氧涨得脸色通红，沐妍想扳开柳雅的手却使不出任何力气，叶夙煜着急地去扳柳雅的手，可发了狂的人力气很大，就连叶夙煜也不能用力气来扳开她。 沐谦也过来帮叶夙煜一起制止柳雅，“娘，娘，她是妍妍，是妍妍啊。”柳雅渐渐回过了神，猛地放开了沐妍，沐妍软软地瘫倒在叶夙煜的怀里，捂着脖子咳嗽，泪水哗啦啦地流。 叶夙煜温柔地帮沐妍顺着，想让她好受些，叶夙煜眼神凌厉地看着柳雅，柳雅看着自己的手，头一直要，“不是我不是我……” 房间里，沐谦抱着柳雅安抚着，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他都是生他养他的娘亲，叶夙煜则心疼地看着沐妍颈间青紫的掐痕，这样的痕迹是根本不能用灵力修复的。 叶夙煜从空间里拿出一盒药膏，轻柔地为沐柒瞳涂抹匀净，沐妍朝着柳雅走去，而柳雅却一脸地惊恐看着她，“啊啊啊，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杀你。” 柳雅一头扎进沐谦的怀里，沐柒瞳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娘亲，娘亲，我是妍妍啊，我是你的女儿妍妍。” “不，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你走开，你走开啊！”此时柳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眼神涣散，恐怕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