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有恶报

    展鹏飞向朱棣请命前去东南沿海搜寻朱允炆的下落，朱棣赏了他一个三品带刀都尉，可以统辖部下一万多人，赐尚方宝剑，名曰清剿东南匪患。实则追查朱允炆下落，展鹏飞也不愿再留在金陵这个伤心地，连夜整顿人马启程。

    因为不想在金陵逗留太久，展鹏飞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飞奔出城去，留下了李毅鸿跟蝴蝶兰看住城中的场子，展鹏飞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燕王如今的表态其实是向他表示安抚，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件非常微妙的事情，一旦受损，很难弥补。现在对朱棣来说展鹏飞还是有价值的，但之后新的爪牙会被培养出来，像他这种跟方孝孺有过生命交集的人，必定不会成为他的心腹的。夏末的天气，变化的很快，远处天边袭来一团团乌云，瞬间化作一场雨幕，将一行人整个包裹，展鹏飞的心如同这雨水般倾诉，久久不能平静。有时候，负面情绪会突然排山倒海地汹涌而至，湮没心灵，展鹏飞清楚千万不要试图阻挡这些情绪，这样反而会让你备受煎熬。正确的做法是，坦然接受这些情绪所携带的能量，利用它来强化求生的决心。久经沙场让他历练出一种野兽般的强悍，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强。暴雨中，展鹏飞的心境如同瀑布冲入山涧，划过险滩，开始回归冷静，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展鹏飞以搜捕朱允炆的名义将自己的人跟财务分布到东南沿海的一些岛屿及荒村野店里，这些人很多因为是数年跟随他出生入死，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而在四明山途中的一次讲话让大家更是有了共识。“弟兄们，大家可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如今天下大定，皇上并未对我等行赏，继续命我等奔走追逐，我等血rou之躯，当年起事，所图者荣华富贵，多年积蓄，大家丰衣足食尚不敢说，果腹避寒则绰绰有余，为大家着想，我今讨些无关紧要的差事，大家散在各处，如有风吹草动，则见机行事”。

    另一边的安得鹿倒真心是被搞得焦头烂额，他自得知朱棣攻破金陵之时就写信给朱棣示好，希望朱棣能不计前嫌，让他效犬马之劳。朱棣回信仍旧让他兼任现在的职务，派傅懿鸿，忻凌朔江而上，与他一道剿灭陈楚生。据说忻凌的水军离开金陵第一天便行军二百里，之后每日尚不足十里，说是遇到巨鲸帮沿途袭扰，进展缓慢，这一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更加增添了安得鹿的焦虑。

    安得鹿也派人去招安陈楚生，那人被带到巨鲸帮大堂，开口说：“安指挥使念及各位江湖名宿，愿为各位请命招安，免却血光之灾，共享荣华富贵。”

    当时巨鲸帮熊廷弼大吼一声，“****姥姥的蛋，谁******信他的鬼话，招安，老子先替你招魂吧。”话音刚落，流星锤脱手，“砰”的一声闷响，只见那人的脸被削去了半边，随即身子也跟着沉沉落地，大厅里发出阵阵嘲笑声。

    没有朝廷的支持，走边的府县对剿匪之事显得有些暧昧，安得鹿每次去要粮要钱，各地变得推脱，每次只是象征性的给点，说是世道太乱，收不上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稳，因此也不敢对他们怎样，手下的人开小差溜走的也越来越多，很多是利用在金陵的关系，跑回去跟曹寅去拉近乎去了。而巨鲸帮最近也没有闲着，接连拔掉了他控制的黄安、麻城等地，对他渐渐形成了局势上的包围。

    安得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朱棣此次的钦差大臣，表面上是傅懿鸿，副官是忻凌，其实实权却在一个十几岁的太监监军马三宝身上。马三宝得到的指令是一方面稳定中原各州府，一方面清剿巨鲸帮，顺便将安得鹿也除掉，收编他的兵马。中原各州府早已是首鼠两端，让地方官员跟乡绅效命新皇帝难度并不大，况且有些减免税务的政策还是会很有帮助的。至于安得鹿手下的人，精锐是锦衣卫跟水师，水师是忻凌训练出来的，自然听他的，锦衣卫有傅懿鸿前去，也就没有什么难处。而安得鹿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枚弃子，留个他的命运不会有其他。此时的马三宝安坐在船中，案前的一壶香茗泡的正好，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秀脸，配上宦官特有的阴柔，显得异常可怕。

    “禀监军，荆州刺史黄功亮在外求见”一名校尉隔着厚厚的船立帘向他禀报，因为不喜见光，创舱内便包的严严实实的，纵使在夏天，整个空间都显得阴森。

    “请”一声悠扬高尖的声音透过帘幕传了出现，从声音里校尉不难分辨出这位主子此刻的欣喜。

    黄功亮战战兢兢地走进船舱，额头上的汗珠很不配合地一颗颗滚落下来，“下官参见公公”，说完便觉不便，显然钦差大人的名头更讨对方喜欢。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透过幽暗的灯光，声音从船舱内侧传了出来。

    “回大人，下官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将安得鹿将军今晚至茅庙集接受粮草的消息告诉了巨鲸帮”官场自古险恶，这黄功亮是清楚的，尤其在这样一个更换皇帝的时候，这样一个皇帝身边的太监不一定会保证他飞黄腾达，但绝对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因此对马三宝的命令，因此，暗通巨鲸帮出卖安得鹿的事情他也是不得不做。

    “好，事情办得不错，你的衷心我看到了，会像皇上请功的，如今天下初定，民生凋敝，你等可得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啊”马三宝的话说得很随便，但分量显然不轻，黄功亮显然听出了这位公公在这里就是皇帝。

    “下官蒙公公赏识，能为朝廷效力，当鞠躬尽瘁，纵使赴汤蹈火，必万死不辞。”一边说一边连忙跪下朝着马三宝跪拜，后背的冷汗冒个不停，双脚更是抽出的不听使唤。

    “哈哈，你办事，我放心”说着马三宝走过来将黄功亮扶起。

    这时候的安得鹿其实根本不知情，还以为如黄功亮真的为他准备了两百万斤军粮，四十万斤腊rou，等他带人去押解。因为资源紧张，人困马乏，安得鹿不愿自己的人过多出动，只带了一千骑兵前往，原本准备将黄功亮的军士及拉车夫也裹进自己的人马，毕竟人多看上去会有底气，到时候跟朱棣要个一官半职也是资本。

    而巨鲸帮得到消息后就像炸开了锅，大家都想亲手杀了安得鹿，但消息的来源确实值得怀疑，经过激烈地争论，巨鲸帮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派出大量人员窥探消息，最后确定安得鹿至茅庙集，随身只带了一千精骑，陈楚生得到回报后更是激动地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开始相信这是因为黄功亮因为无法按安得鹿要求向他上缴粮草所行的下下之策。一场残忍的复仇计划正在慢慢酝酿。

    那一夜，茅庙集的夜空清澈明亮，繁星连同月光将路面照的通亮，除了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秋蝉那不知疲倦的呻吟，连鸟叫跟狗叫都听不到，黑暗的树林深处，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搜索着路面上的风吹草动。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风声渐渐靠近，“来了”黑暗中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一大群人影从路的那头像乌云泼墨般朝茅庙集涌来，那些伪装的火把让马蹄声变得更加清脆，“不好，铁蒺藜！！”前方马队传出惊叫声，紧接着嘶喊声，呻吟声，骂喊声，哭泣声，乱作一团，只见马队那边纷纷散乱开来，落马的，相撞的，乱窜的，很快乱作一团，还有几个身上被射了不知道几箭，刺猬似的冲了出来，没多远便落马断气了。茅庙集这边也纷纷蹿将出来，将大大小小的路口堵了个严实，有几个运气好的突围到茅庙集这边的，也被这铁壁铜墙用强弓硬弩射了个透心凉。

    安得鹿毕竟究竟沙场，先看清形势，待路边弓弩手放箭变缓，便抓起身边一人，用作挡箭牌，朝水边跑去。正所谓明抢易挡，暗箭难防。十几条铁索横空抛出，将他活活锁在半空，瞬间跌落，紧接着被人将铁索越绕越紧，很快成了一个铁球，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连透气都困难。那一伙人人从黑暗中走出，用稀泥又将铁索糊了起来，像个咸鸭蛋，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然后在他四周堆满了干柴。这一刻，安得鹿似乎明白了恶有恶报的道理，当年他焚尽六合村，如今他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忍不住一声仰天长啸。

    没有过多话语，一伙人只是看着火焰包围下的安得鹿挣扎呻吟的画面。

    “你们烧死我，不过是烧死老朱家的一只狗，别高兴太早”安得鹿的诅咒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