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被殷实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李奥心里有些恼火，但他直觉殷实也已经是困兽之斗，否则以他的强势，不会做这种用示弱来引诱他们的举动。虽然死了些人，但比起船厂来这都不算什么。从他得知殷实的这个秘密开始，他就开始盘算着怎么样抢到这个逃离末世的最后一个希望，和殷实斗智斗勇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就要见分晓了。事态紧迫，李奥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就让一切在今天结束吧！ 李奥带着剩下的人马慢慢向养殖场靠拢，这次他比白军谨慎了许多，凭借着弹药的优势，一下子就把围墙里的人压得抬不起头，局面出现一面倒的趋势。 放弃抵抗吧！你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不管你隐藏得多好，最终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就让那里成为你的坟墓吧！ 李奥的双眼开始变得狂热起来，重新汇集了白军他们之后，李奥开始全力向前推进。 院子里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吵闹的声音了，只有匆忙的脚步声和发动机的嗡嗡声，白军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们开始撤退了！赶紧追吧！”他有些兴奋地说道。 “不急。”李奥摇了摇头，“追的太紧，殷实说不定会把我们引到别的地方，远远地吊着就行了，他迟早都会去那儿的，我们没必要比他心急。” “说的也是。我太想看到殷实绝望的样子了，不出今晚，他就会一无所有，输得一塌糊涂，想想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李奥转头看了他一眼：“别总这么冲动，越是现在越要小心——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军摸了摸脸上的划痕，轻描淡写地说道：“还能是什么，昨晚的运动太激烈了呗！”他故意加重了“运动”两个字的语气，李奥知道他好这口，不再说什么。 就在他们小声说话的时候，他们的人已经清理出了铁门前的路，趁着周围的丧尸重新围过来之前，他们撞开了铁门开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那些新增加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那里，有些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很多东西都留在院子里来不及带走，院子中间轮胎印纵横交错，充分说明他们走得有多匆忙。后面的那扇门敞在那里，可以看到那条往海边方向延伸的小路。李奥叫人里外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个人，殷实确实已经带队走了，他们这才重新整理了一下队伍，沿着殷实他们撤退的方向追去。 ※※※※※ 在东部海边有一个破旧的建筑群，这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对这座城市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这里。这里有几家废弃的船厂，附近的小渔船很多都是产自这里，有些旧船也会送到这里来维修。灾难来临的时候，有些附近的渔民幸运地开着船逃走了，现在附近水面上停着的那些破旧的船很多都搁浅在岸边，有些已经破旧的没法用了，变成一堆废铁。位于中间的那座建筑物是一个四米多高的组装车间，和周围的建筑一样，这里黑乎乎的一片，像座坟墓一般，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有几个人正站在一幢建筑楼的高处向外张望。 远处的道路上，有几辆车正向这里疾驰而来，拿着望远镜的那个戴眼镜的人突然警觉了起来。 “快，快去开门，是殷队长的车！”他看清了车子后，连忙叫出声来，边上的两个人急忙往下面跑去。 十分钟后，这个旧船厂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下子涌进来四五十人，让守在这里的人们手忙脚乱。为了治疗伤员和安顿市民们，大家都大呼小叫着四处奔忙。这里的条件实在简陋，甚至挡不住海面上吹来的风，那些受了惊吓的和刚失去亲友的人们瑟缩着身子缩在一团，呆呆地看着来回奔跑的同伴们。 雯菁是伤的比较重的一个，闫启昕他们找来了急救箱，正忙着替她包扎。雯菁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脸色更加的苍白，但是除了擦洗伤口时咬紧牙疼得掉了眼泪外，没有喊过一声疼。她的这个状态却让其他队员有些担心，这些天来她和队友的交谈本来就很少，身边没有肖晨他们这些最熟悉的伙伴，雯菁似乎下意识地进入到防备的状态之中，加上今天见到了最憎恨的人，又受了伤，她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变得不稳定？为了保险起见，闫启昕偷偷让周婉芬和尉迟楠陪着她。但是这之后该怎么办，他和其他人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进入船厂后，殷实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指挥着自己的手下东奔西跑，一派紧张的气氛，这让本来就慌张的人们更加手足无措。这里究竟是哪里，他们被带到这里来，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混乱的现场也因为疲倦而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殷实和他的手下还在做着准备。几个重要的人物，包括曹波鸿、赵通、季臣和准心他们，都被殷实叫去商量什么事情去了，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和暴风将至的那种危机感，让闫启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自从离开方舟基地后，损失的队员已经接近1/3，生存的条件也越来越差，更让人担心的是，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失去联系的他们也不知道基地里的情况是如何，这种孤立无助的感觉有时比丧尸还要可怕。 有人轻轻来到他的身边，启昕转过头发现尉迟楠出现在了他的身旁，靠着他坐了下来。 “怎么了？”启昕问。 “雯菁现在体温很高，而且开始说糊话了，我看她的情况还会恶化下去！这里又冷又潮，如果不马上想办法，恐怕……” “有这么糟糕吗？”启昕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雯菁是他们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事，这可怎么办？ “是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启昕，我也不想这么说，可是，可是万一她真的不行了……总之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肖晨他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启昕的脸暗淡了下来，万一雯菁真的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肖晨？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双手紧握成拳，忍受着如海浪般袭来的恐惧感。过了好久，他终于猛地站了起来。 “你干吗去？”尉迟楠连忙跟着站起身。 “我去找鲨鱼他们。我们晚上就回去！” “你先不要急！”尉迟楠赶紧拉住他，“还是等他们回来先商量一下吧，靠我们几个人怎么回去？太不现实了！” “小楠，”启昕背对着尉迟楠，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现在的局面乱成这样，随时都会有人死去，这可能是我们在世上最后的时光了。我知道现在不该说这些，但这是我的真心话。说真的，如果最后的时刻我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愿望。可是，我不希望我们最后死在这里。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比起现在这样，我希望能够和患难与共的朋友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 泪水从尉迟楠的脸上滑落，启昕转过身，拉起她的手：“说起来，我们都欠肖晨一个人情，要不是他，我们可能已经困死在那座山上了。如果雯菁真的出事，不仅肖晨不会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再大的困难我们也经历过了，多这一次也无所谓。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救雯菁，然后找到肖晨。在那之后，我一切都听你的，无论你想去哪，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尉迟楠猛地扑到闫启昕的怀里，两个颤抖着的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在同一时刻，外面也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严峻的表情，即使在被丧尸包围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这样严肃过。 “这么说来，李奥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个地方？”首先回过神来的鲨鱼说道。 “是。”殷实低沉地回答。 “你们只是为了这一个地方就闹得你死我活的？这不合逻辑啊！”准心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也不明白，他们对这里的关注程度也超出我的想象，尤其是李奥消失前的那段时间。现在想起来，那次争斗很有可能也是蓄意的，他们一心想要知道关于这里的消息。” 片刻的沉默后，准心突然提出一个问题：“这里是不是有船可以出海？”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殷实的脸上。殷实坦然地回答：“是的。” “什么？你是说真的？”曹波鸿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乒乒乓乓滚出去好远：“真的有船可以开走？可以离开这里？！” “有一艘渔船，经过我手下一个本地的渔民检查后发现是可以开的。”殷实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只是那么平常地说出来。 “这么说，我们有救了？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听到这个消息，赵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睛里像要射出光来。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够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李奥和殷实会成为死对头，为什么千方百计把殷实赶出基地，为什么一直追着不放，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一个逃生的机会，一个可以离开死亡末日的机会！ 短暂的震惊过去了，但在场的人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褪去。季臣首先问殷实：“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为什么不走？”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殷实转过身扫了一圈带着那些复杂情绪的眼神，然后缓缓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问，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也已经问了自己很多遍。我确实存了很多东西藏在这个秘密的地方，希望有一天能够用上，但是，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我没想过要走。虽然可以坐船逃走，但是逃去哪里呢？就算能够开到一个岛上，就能保证活下来吗？” “但至少这是一个希望啊！你不知道生活在丧尸中间有多折磨人吗？还有眼睁睁看着朋友亲人变成丧尸，这种日子没有止境，比起这个，其他困难和危险又算得了什么？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你觉得还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一天？我们没有出路，殷实！没有出路！如果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拼一下，那还不如趁早了结自己，我不希望最后落到变成丧尸的下场！”曹波鸿双眼通红，整个脸都扭曲了，但他说的句句是实，这样的折磨永无止境，无论是多坚强的人，终有坚持不住的一天，想到那耗光最后一丝勇气最后难逃噩运的折磨，可能真的不如了结自己来得痛快一些。 “好吧，就算你说的很对，可是这艘船和船上的物质顶多能够承受一百人左右，那么剩下的人呢？而且如果带着像李奥那样的人一起，你们觉得能接受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回答他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殷实拥有了一条求生的路，但这是一条难以抉择而且没有退路的路，就算他带着自己的队伍悄悄离开，如果找不到合适生存的地方，他们也是死路一条，这是他犹豫不决的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如果队伍里出现像李奥白军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么到最后结局还是一样，不停地争斗，不停地死亡，谁也不能保证幸存下来的人能够永远和睦相处，在生存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走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殷实才一直没有泄露这个信息，否则方舟基地恐怕早就被sao乱毁掉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曹波鸿突然叫道，“我们现在就走，只要坐船离开，我们肯定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起来，难道眼看着那些跟着你的人死掉才是对他们负责吗？不能再等了！错过了这次，就真的没机会了！你们想清楚！”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走不了。”殷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而且，李奥他们肯定已经追过来了，还没等我们准备好，他们就会像疯子一样扑上来的，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策划了好久了，怎么会让我们轻易地走掉？” “你还想着要报复他吗？你疯了！一定是疯了！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曹波鸿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像是突然炸开似的，殷实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两个多月前，李奥突然来找我，说他掌握了一些关于病毒的秘密，作为交换，他希望我能够带他来这个地方。那时我发现这船厂也不久，还没有利用这里的想法，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后来我的手下连续失踪了好几个，找到尸体时，我发现他们是被杀害的，虽然经过了掩饰，但却骗不了我。我立即就想到了李奥，然后找他算账，后来就有了那场sao#乱。他知道我的性格，所以才找了个替身诈死，没想到他居然又回到基地。他为什么这么迫切想要这里我不清楚，但只要有我在，他就别想踏进这里半步。” “他真的知道什么病毒的秘密，还是只是想骗到这个地方然后坐船逃走？或许他真的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也说不定，这个人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够揣测的。”准心冷静地分析道。 “他说不定早就已经在外面了。”殷实指着外面的那片黑暗，“今夜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了断。我打算去找他，如果你们肯帮我，胜算会大很多，如果你们不帮，我也照样会去。总之决定权在你们，不过我提醒你们，如果让他控制了这里，他是没时间找你们坐在这里讨论问题的。” 像是为殷实的话做批注似的，漆黑的野外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达声。 ----第43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