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肖晨骑着曹勇的摩托车往肥龙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声响，地面上由于长期没有人清理，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垃圾，所以肥龙他们车辆开过后留下了很清晰的印记，肖晨就沿着车胎印往前飞驰。 肖晨牵挂着曹勇的安危，将车子开得飞快，车子卷起灰色的风暴。车轮开始变得杂乱起来，肖晨停下车仔细分辨了一下，最新的车印往正北的方向去了，肖晨调转车头继续往前开。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肖晨心里一惊，放慢了车速，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肖晨知道对方应该也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想躲是不可能的了，他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对方不是肥龙的人，硬着头皮往前开。即便被认出来，那也只能硬拼了。 两道刺眼的灯光闪过，转角处一辆全身漆黑的摩托跑车飞速地过弯，车头跟肖晨对成了一条直线，车子像一头黑豹向肖晨直扑过来。肖晨已经停下车立在原地，伸手遮住对方铮亮的大灯，对方的车子没有丝毫减速，全速向肖晨冲来，肖晨面朝前方没有动，跑车开到十米处时突然打横，两只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在肖晨跟前停下了。 骑手穿着全套的赛车服，黑白相间，紧身的赛车服将骑手的身体包得线条毕露，肩膀很宽，下身修长的腿单腿支地，侧对着肖晨，头上戴着赛车头盔，看不见面貌。 女骑手转过头，透过头盔看了肖晨好久，肖晨不清楚她的来历，也没兴趣知道，发动车子打算绕过她继续往前。经过女骑手的时候，对方突然伸手摘下了头盔。 肖晨看到一张白净的脸，没有化妆，双眼间带着自然而然的蔑视的感觉，鼻梁很挺，有点混血的味道，留着寸头，左边的发线上剃出三道动物的抓痕，嘴唇的线条柔和中带着刚毅，很有中性的美，下嘴唇打着两只唇钉，更有一丝叛逆和冷酷的意味。这样男性和女性、时尚和前卫、柔和与野性等复杂矛盾的特性完美集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让肖晨感觉很不可思议，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喂！你要去哪里？”女骑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肖晨，见他准备继续往前，开口问道。 肖晨没有说话，女骑手继续问道：“你要找人？” 肖晨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用意。 “再往前走，就是别人的地盘了。这么晚还在外面跑，应该不是出来瞎逛的吧？” 女骑手的声线略粗，吐字不紧不慢，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肖晨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开口道：“没错，我在找一伙人。” 女骑手嘴角扬了扬，像是笑了一下：“他们的头是不是个大胖子？” “对，你知道他们在哪里？”肖晨心念一动，没想到竟然打听到了肥龙他们的消息。 “呵呵，我当然知道！”女骑手说到这就停住了，带着抓弄人的神情看着肖晨。 肖晨还在等她的回答，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不愿再问，开车离开了。 女骑手看着肖晨渐渐远去，轻笑了一声，戴上头盔调转车头，向肖晨消失的方向追去。 肖晨沿着街道一直往前开，远处一幢建筑物里隐约透出火光，肖晨连忙关上灯，远远停好车，向亮着火光的地方摸去。 走到近处，发现那是一个货仓，顶上打着某某快递公司的字样，门口整齐停着货运车辆，只是很久没有开了，车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门口放哨的人无所事事，正躲在角落里打牌，货仓里不时传出笑声。肖晨贴近窗户往里看，肥龙和他的手下都在，正在喝酒玩牌，却没有看到曹勇及他的队伍的身影。但从地上新鲜的血迹来看，曹勇应该还在这里。 肖晨藏身在隐蔽处等了好久，终于打牌的四个人中有个人放下牌准备去方便，肖晨悄悄跟了过去。那人刚绕过墙边，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下意识地去腰间拔刀，肖晨架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边上，用刀抵住了他的喉咙。 “你们今天抓的人在哪？”肖晨压低声音问道。锋利的刀锋压迫着喉咙，那人惊恐地看着肖晨，认清他的样子后，连着点点头表示愿意合作，肖晨轻轻松开捂着嘴的手。 “关在后面的收发室里！”那人刚说完这九个字，就觉脖子一痛，被肖晨用刀柄打晕了过去。 肖晨迅速起身，猫着腰来到他们停车的地方，用刀捅开了三辆车的油箱，等了半分多钟，汽油流了一地。肖晨点起火，火光一下子吞噬了车身，伴随着nongnong的黑烟。 打牌的几个哨兵发现情况不对，连忙丢下牌往这边奔来，货仓里看见了外面的火光，顿时一片sao乱，纷纷往外面赶，肥龙以为手下抽烟点燃了货堆，气急败坏地大声呵斥着指挥手下救火。 肖晨以最快的速度绕到屋后，从窗户外面往里看，聚集在货仓中间的人都赶到了门口，肖晨推开窗跳进去，贴着墙往收发室跑。 刚来到门口，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肖晨收不住脚，眼看就要撞上去，那人抬头看见肖晨，双眼露出惊讶的神色，伸手向腰间摸去，肖晨连忙纵身跳起，借着冲力将手肘往前一送，肘尖刚好顶在那人的喉咙上，将他整个人撞了出去，身体撞开了门倒在屋里不动了。 肖晨将刀提在右手冲进房间扫了一眼，房间里光线很暗，眼角瞥见曹勇正靠在墙角坐着，低垂着头没有动静。肖晨往前踏了一步，耳边风声突起，一道寒光迎面劈来，速度快得让肖晨来不及招架，只能凭自己良好的运动神经用力扭腰，将身体往后仰，险险避过刀锋，身体失动重心倒在地上。 还没等他完全落地，一个黑影向他扑来，刀尖正对他的心脏刺下，反应之快出乎肖晨的意料，没想到对手竟是个使刀的高手，肖晨惊出一身冷汗，只好伸手托住对方的手腕。对手的右手丝毫没有放松，左手手指摸上了肖晨的脸，往他的双眼挖去，肖晨拼命甩头，分出一只手去捉他的手腕，这样分心之下右手的力量放松了，刀尖往他的心脏又近了几寸，情况凶险至极。 情急之下肖晨张嘴咬住他的左手，嘴里顿时尝到咸腥的味道，黑暗中的对手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膝盖重重顶在肖晨的肋侧，肖晨感觉五脏六肺都被震了一下，气血翻涌，他双脚乱蹬，踢到了墙边的柜子，借力将身体一翻，将单脚支地的对手掀了出去。 肖晨来不及喘气，双手摸索着从地上捡回刀子，对手已经站稳了身子再次挥刀向他刺来。那人比肖晨高了一个头，臂展很长，但是肖晨的刀身比他的匕首长出许多，兵器上肖晨占了优势。那人出刀极快，肖晨也是救人心切，不愿久战，刀刀凶狠，两人硬拼了几刀，身上留下好几道口子。 那人没想到自己在偷袭得手的情况下还被肖晨掰回局势，怒从心起，将匕首转过来反握住，大叫着向肖晨扑来。肖晨侧头避了两刀，对方突然起脚踢往他的下肋，肖晨实战经验不足，被他踢个正着，肋下传来剧痛，身体往边上倒去，头刚好撞到柜角上，顿时眼冒金星，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肖晨暗叫一声不妙，四肢撑地拼命想要站起来，却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一条手臂箍住了他的脖子，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扔向墙壁。肖晨从墙上弹回，撞倒了桌椅，全身的骨头都像裂开了似的，没有一个地方不痛，鼻孔里往外喷着血。肖晨挣扎着站起来，一把匕首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脖子上几乎可以感受到刀尖上传来的寒意。 眼见刀子就要划过喉咙，肖晨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刀尖从小臂上划过，贴着脖子切入，带出一道血箭，肖晨感觉喉咙处一凉，伸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中不停流出。那一刻肖晨觉得自己被割喉了，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据他的心里，他摊开手掌看着满手的血，愣在原地。 对手见肖晨中刀后仍站在原地没有倒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他咬着牙，举起刀对着肖晨的额头刺去。肖晨失神了片刻，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不是幻觉，这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激起他求生的强烈欲望，暴发出身体的潜能，他的右手翻转，倒转过狩猎刀举手一档，狩猎刀背上那排锯齿刚好卡住了匕首的刀锋，肖晨右手往旁边一带，对手的匕首脱手而出，肖晨回手将刀尖刺进他的胸膛。那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没入胸口的刀，双眼流露出不甘和恐惧，最后失去了光芒。 肖晨用力将卡在肋骨间的刀抽出，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原来刚才自己用手臂挡的那一下，略微改变了匕首的轨迹，匕首切的挺深，却幸好没有切开气管。肖晨死里逃生，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却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出了一会神，直到脖子上伤口的刺痛将他拉回现实，匆忙包扎了一下，来到曹勇跟前。 曹勇听到他的呼唤，缓缓睁开了眼。肖晨顾不得太多，扶起曹勇就往外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有人已经开始往回走。肖晨连忙来到里屋，打开气窗，顶着曹勇将他塞了出去，自己跟着跳了出去，将曹勇的手搭在肩上往回跑。 肖晨估计他们很快会发现收发室里的尸体，好在他事先烧了他们的车子，增加了几分逃跑的机率。曹勇迷迷糊糊地**着，身体越来越觉，肖晨身上到处是伤，咬着牙往黑暗里走，只希望能躲过他们的视线。 不知走了多久，肖晨气喘得越来越重，慌乱中也分不清自己藏车的地方，只知道逃得越远越好。身后隐约听到许多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从后面追来，肖晨心里一沉，只好抱着听天由命地想法，机械地移动着脚步。 “快！上车！”一辆超酷的跑车停在肖晨身旁，肖晨认出就是刚刚碰到过的那个女骑手，他不及多想，扶着曹勇坐上了她的摩托车。肖晨流了不少血，又刚和人生死相搏，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双眼一黑，从摩托车后座上滚了下来。 等肖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房子里，脖子上的伤口被人重新包扎过了，曹勇倒在不远处。他起身走到窗外望了望，曹勇发出一声痛苦的**，肖晨连忙走到他身旁问道：“曹勇，你怎么样？”刚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声破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曹勇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气如游丝，不知他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我也不知道。你……你还撑的住吗？” 曹勇还没回答，这时门开了，肖晨连忙抽出刀，却看见石佛走了进来。 “不是被人割喉了吗？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石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我的声音怎么会？”肖晨捂着伤口问道。 “声带割伤了。哼哼，再差几毫米，你就没命站在这里跟我废话了！怎么样，刺激吗？”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肖晨不敢顶嘴，岔开话题道。 “昨天出去找你，路上碰到个男人婆带着你们俩，差点跟她干一架。你怎么认识那娘们的？” “我……” “算了算了，没时间听你的破事！”石佛骂骂咧咧地走到曹勇身边，去翻看他的眼睛。 “他伤的怎么样？”肖晨问石佛。 石佛看了肖晨一眼，那种神情从来没有在石佛脸上出现过，肖晨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曹勇身上只有少数外伤，肖晨不太明白，石佛犹豫了一下，解开了曹勇的衣服。 肖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曹勇的身上出现好几处溃烂，肌rou像是被溶化掉一样，红紫色的rou从涨开的皮肤里挂下来，好几处皮肤鼓起，里面有红黄色的液体在流动，伤口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 肖晨呆住了，背脊阵阵发冷，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艰难地开口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石佛摇摇头没有开口，曹勇颤声说道：“是硫酸。他们往我体内注射了硫酸！肚子上，背上，内脏里……” 肖晨的双眼红了，指甲深深嵌进rou里，血从手掌中间流出，他嘶哑着声音发出一声咆哮，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肖晨！你能来救我，我很感激。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跟他们作对了，离开这里吧！这已经是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别再抱着幻想活下去。这个末世里可怕的不是病毒，是人心……离开有人的地方，找个地方隐居下来，这是我的打算……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 “别说了，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想尽办法救你！”肖晨的声音哽咽了，连石佛也转过脸去对着墙壁默不吭声。 曹勇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我想吃点好吃的东西，你们能帮我弄到吗？” 肖晨看了看石佛，点头道：“行，我们去找，你在这里等着。” 肖晨和石佛退出房间，还没走到楼下，只听咚地一声，有东西从楼上掉落下来。他们赶到门口，看见曹勇倒在血泊里，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 两个人在他的身边驻立了好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许久，肖晨才转过身，从紧咬着的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走吧！”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石佛往左边的小路走去。 肖晨跟着石佛绕过几个弯，在一个街角停了下来。 “你要我看什么？”肖晨看着杂乱不堪的街道问道。 石佛伸手指了指墙角，肖晨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墙角不起眼的角落里，画着一个他们苦苦寻找的再熟悉不过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