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平怨（2）

    燕逐回身，目光一一扫过水千柔，水清琊等玄天剑宗弟子的面庞，是他让他们蒙羞，背上洗刷不掉的污名，今日也该由他来洗去这一身脏污。

    燕逐目光一定，心中已有了决断，转身毅然决然的走向金凌。

    “宗主！”

    水清琊和众弟子看出了燕逐眼里的情绪，大喊着想叫他回来，可是燕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水千柔拉住意图冲过去的水清琊，“清琊，燕宗主他是为了大义，为了……你们。若不能平息金凌心中所怨，我们永远也别想拿到白莲子，那这一场正魔大战，注定魔族大获全胜。”

    “我知道，可是宗主他也是被蒙骗的啊，这件事又岂能怪他！”

    水千柔没再说话，悲痛压在眼底，面容始终平静，拉着水清琊不让她过去，静观事态发展。

    天道盟这边，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燕逐，普陀寺的如海佛君双掌一合意欲出来阻止，却被身旁的步涯道君劝住，“佛君，莫要因小误大！”

    燕逐站在金凌面前，鼓起勇气看向金凌冷漠的双眼。

    “呵~燕宗主莫不是打算以死谢罪？”狄亚罗的嘲讽之声传来。

    燕逐浑身一抖，青玄道君上前一步喝道：“魔头，若不是你蒙蔽燕宗主，他这么刚正不阿之人，又怎么做出那些事情。”

    狄亚罗一笑，“难道是本尊把剑递到他手中逼他杀人的吗？本尊也只不过是说，天书院可能是东书世家灭的，可能而已。”

    青玄道君面色涨红，“魔头，你休要大言不惭，你……”

    “不要说了！”

    燕逐大喝一声，看向金凌道：“金凌，我燕逐一生磊落，事到如今我不推卸责任，灭你全族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愿以命偿命，只求你不要牵连玄天剑宗弟子！”

    所有人都关注着金凌的表情，花花拉着两位武君到一旁，无论金凌怎么选择，她都不会多说一句话，毕竟金凌是当事人，没有人能够代表她来处置她的怨恨。

    空气静谧得可怕，只有风声呼啸，银芒闪耀。

    金凌本不愿再回忆，可如今看着形容颓丧燕逐，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一日。

    南荒天幕前，她亲眼从流光幻影大阵中看着燕逐意气风发，带着玄天剑宗弟子不由分说，将祖父他们全族于那黑塔之前屠杀殆尽。

    那一日漫天遍地的血光，金凌永世难忘！

    金凌眼角眉梢都是寒意，冷冷道：“燕宗主，你现在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了？知道不要牵连了？那你当初为何不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去牵连我东书世家？你杀了我东书世家多少人你不知道吗？好，我来告诉你，我东书世家上下一万多人都是死在你们手中的！”

    “除去死在黄泉界的我的亲族，还有五绝界和天书界驻地后来被无故屠虐的弟子，你们斩草除根杀得干净痛快，那时可曾想到今日你要来求我宽恕！这所有的都要算在你和玄天剑宗的头上！一万多人？燕宗主，你的命抵得了一万多人的命吗！！”

    燕逐拳头紧握，被金凌的话万箭穿心，无地自容，无可辩解。

    狄亚罗见此放下心来，知道金凌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轿撵往后面一靠，慵懒的眯起眼，等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天道盟这边也是一片寂静，玄天剑宗的青玄道君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若能想到会有今日一劫，当初万万不会对东书世家赶尽杀绝，哪怕能留下一个两个，也不至于今日……

    金凌森寒的目光扫过玄天剑宗的每一个人，他们羞愧的低着头，没有人敢迎上她的目光。

    可是她分明记得那一日，这群人笑得多么‘正义凛然’，那一声声‘除魔卫道’的呐喊是多么激荡人心。

    燕逐也忘不了那一日，他带领玄天剑宗弟子埋伏在黑塔附近，只等东书世家的人一出现，立刻赶尽杀绝，毫不留情。

    那日的热血喷溅在他身上，叫他热血沸腾，战意昂扬，可今日再想起来，却如同跗骨的毒药一般，一点点侵蚀他已经崩塌的道心。

    燕逐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起剑圣燕归尘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刚过易折，凡是切莫锋芒毕露，要懂得收之道。

    可是他从未将其放在心上，总觉得那样去做事便是不尽全力，而不尽全力又怎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如今，他得到了最大的恶果，引魔族入侵，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师父，徒儿明白得太晚了……

    “金凌，燕某今日就将这条命赔给你，以死谢罪！！”

    燕逐大喝一声，一道剑诀猛然掐出。

    “不——”

    “宗主！！”

    在玄天剑宗一众弟子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中，惊世剑芒从燕逐身体里直冲头顶灵台破体而出，凛冽而决绝！

    水清琊在内的几个燕逐亲传弟子飞扑上来，一把接住燕逐下坠的身体，他到死也睁着眼，眼中尽是抹不去的悔恨。

    他们心痛难耐，悲伤欲绝，他们的宗主是所有人心中的英豪，就算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样窝囊的自裁在这里啊！

    哗然之声鼎沸，九大元老皆是一脸心痛的偏过头，尤其是青玄道君，颤抖着身体老泪纵横。

    燕逐身边的一个男弟子眼底生出憎恨来，忽然站起来剑指金凌，“魔头，宗主已然悔过，你还咄咄逼人，如此作为，就算你身怀救世白莲，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罪不可恕的魔头！”

    金凌嗤笑一声，“在场这么多合体，要阻止一个炼虚修士自裁，很难吗？明知他要上来送死，却无一人站出来，到底是谁在叫他去死？”

    那男弟子浑身一震，竟无力反驳，只能愤恨的紧绷着身体。

    水清琊站起来，满面泪痕的看向青玄道君，声嘶力竭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道君不阻止宗主？当初的事情难道道君就没有责任了吗？宗主和我们都是听命于天道盟，难道天道盟就不应该负责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宗主，为什么！”

    青玄道君被问得往后缩了半步，惭愧道：“燕逐他是为了大义牺牲自己，本君不如他，如今他自裁谢罪，还望金凌能够原谅我等一时不察所犯下的罪孽，本君……本君恳求你。”

    “原谅，你们也配跟我提原谅？我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不死，我就要屠尽你们每一个手上沾着我至亲鲜血的人，每一个！”

    金凌一字一顿，杀机密布的双眼猛地看向天道盟大军中的其他人，那些人在触及金凌目光的时候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金凌是当真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当日在场的，即便是从雷劫和灭世死气之中幸存，也休想在今日从她手中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