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叮嘱
夜色如水，轻柔披洒在绵延万里的山脉之上。月光下，灌木摇曳，荡出一分暗淡光泽，像是一层风霜。偶有一阵清脆鸟鸣或哧哧虫鸣之音交织。于万籁俱寂的深夜间，使山林也不显得太过孤寂。 一株古树下，陆峰闭目盘坐着。周身散落着耀眼的紫色粉末，便是紫晶被吸收后的残留物。而此时的陆峰，竟是在冲击升魂境。 许久许久之后，一声叹息之音响动在陆峰耳畔。正是魂涯，而陆峰也闻声睁开了眼。 “你的思绪太乱，这样盲目冲击境界，即使成功也会留下太多缺憾。” 陆峰沉默，心头却无法排除那如刺入骨髓的伤痛。叶思思走了，当着自己的面。陆峰可以笑着对贺祥说自己并不脆弱，可当自己一个人时，那分伤痛却如潮水般冲击自己，让自己难以平静。而且，柳铭恨临行之前，说出了让陆峰更加难以承受的话语。 “处子之血？”陆峰嘴角挂着苦涩之笑，抬起双手，狠狠捏拳，“就连她，都在欺骗我吗……” 月光倾洒，流淌在陆峰冷峻面颊之上，让那分酸涩之笑，显得更加触目。 至离开罪恶平原，已经近一月之久。陆峰早已经触摸到升魂境的门槛，之前接连三次冲击，均是失败。是啊，如魂涯所说，自己的心绪太过混乱，难以成功。 这一次冲击，依旧失败。 感觉体内充盈力量在澎湃流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一步，就如同，自己的武道一途，已然崩溃，止步于此。 嘭！ 陆峰面色猛然苍白，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淡淡的混沌之气，杳杳升腾，难以想象的苦痛若潮水般疯狂刺激陆峰全身神经，让其抽搐不断。那显得暗淡的眸子，是那样无助。 魂涯暗叫不好，强悍无匹的灵魂力量荡出，为陆峰压制这股苦痛。 这是混沌之气的侵蚀，至陆峰苏醒之后都伴随着陆峰。第一次是柳铭恨以强悍力量生生压制，而之后，均是魂涯帮他镇压这抹混沌之气。而追其缘由，陆峰也不知体内为何会有这么一股诡异的力量肆掠。关于他自己与泪寒一战的记忆，随着玄天本源的沉睡，陆峰也早已经消退了那延绵万千岁月的记忆。可是，陆峰知道，在罪恶平原内，自己一定是遗忘了许多东西。 或许，有那么一天，还会回到罪恶平原，或许还能见到那名为顾念生的强者。 “能有那么一天？” 陆峰脸色依旧苍白，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许久许久之后，陆峰轻声一拍空间戒指，一尊一尺多高的塔殿出现，被他放在掌心。此塔赫然便是陆峰在窥天老祖辰青阳那里得到的圣灵殿。陆峰还记得柳铭恨对自己的叮嘱。柳铭恨早就发现陆峰心神混乱，提醒陆峰，必要时可入圣灵殿，第一层空间有静心之力。 陆峰呆呆地盯着手心的圣灵殿，至得到这件空间圣器之后，陆峰从未踏入其内一次。虽说，辰青阳将圣灵殿与陆峰建立了一抹诡异的联系。陆峰能清晰地看到圣灵殿空间内的一切，包括圣灵殿第九层，那仍旧静立着地古朴长镜。 对于圣灵殿，陆峰一直保留着一分警惕，不会轻易踏入。他始终记得，那几乎掠夺掉自己的灰衣陆峰……镜子内的自己。可恍恍惚惚间，陆峰变得茫然。镜子内的自己是否仍在嘲笑自己，颠倒真实与虚幻。 “臭小子，你怎么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陆峰，魂涯心头大急。真实与虚幻，梦与现实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即使是到了天人间隙的魂涯都不会轻易涉足。对许多人而言，这就是一个死胡同，很容易迷失自己。而现在陆峰的样子让魂涯心惊，嘶哑的吼声不断响动在陆峰耳畔。 茫然之中，多出了一分清明，陆峰回归神来。依旧是在山林的夜色之间，依旧是在苍老的古树之下，手心托着一尺许高的圣灵殿。陆峰轻声一叹，刚刚一瞬，似乎经历了很长岁月，脑袋却又一片空白。 猛然地，陆峰看到了一张熟悉却陌生了脸。那是，灰衣陆峰。妖异的面颊上有着诡异之笑。 “趁虚而入吗？” 陆峰轻声喃喃，目光却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我说过，我不承认你的存在，你便不存在！无论做怎样的挣扎，虚幻之物，永远不可能超脱而出！” “圣灵殿九层吗？有朝一日，我会碾碎你的最后一分幻想！” 陆峰话语落下，灰衣陆峰的面孔明显变得扭曲难看，在陆峰冷冷地目光中，消散了踪影。 夜风徐徐吹过，拂动陆峰衣襟，飘摇其长发，透着一分清寒。陆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回想起柳铭恨所叮嘱过的话语。 “武者，必须拥有坚韧不拔的心性，不因得失或喜怒而骄纵或沉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作为武者最为基本的！” 若同兄长的教诲，让陆峰感到一分温馨。可是，柳铭恨何尝不是沦陷于无尽的仇恨之中呢？ 陆峰摇了摇头，或许柳铭恨所说的不错，那样的心性能成就无限的巅峰。可人终究是有情感的，或仇恨，或思念，或喜悦，或哀愁，甚至是恍惚空白的淡漠，这……全都是有意义的！所谓武者心性，不是摒弃一切情感思绪的那种忘我，而是坚守某种信念的执着！ “如果说，这分难以割舍的伤痛让我混乱，索性让其乱倒极致。无尽混乱中寻求那一分清明！” 思索中，陆峰的眸子变得越加明亮，嘴角有了一分笑意。 “既然无法放下，就让其更加清晰地铭刻在我心头。她的淡漠，她的失落，她的伤痛都铭记于心，直至这分记忆随我埋葬在一抔黄土之时。或许疼痛，或许苦涩，却不会迷惘，不会沉沦。” 陆峰站起身来，抖了抖不知何时侵染在衣衫之上的露滴。盯着前方，月色覆盖的绵延山脉，似乎眼前的世界都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晰明了。 “老鬼，你能说说当时你被霜雨前辈淡漠数百上千年的感受吗？” 魂涯一怔，刚才这小子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就有了一分生气。虽说不知为何，魂涯心头也算是松了口气。时间的洗刷下，陆峰已经是魂涯心头极为重要的人，看着其这样沦陷，他心里也很难受的。现在倒是舒畅了许多，看着陆峰，就像是在看自己晚辈一般和善慈祥。 不过，魂涯旋即想到了陆峰的问题。要说当时在天痕，魂涯唯一的感受就是。我在看她，她没看我……那感觉很苦涩，魂涯一直是埋在心里，未曾倾吐。直至自己溃败于兽神之手，慕容霜雨陨落于灭世之劫。他都未曾说出过他心头的伤痛。 “嗯……那感受就是，迷茫，失落，难受，不知所措。还有就是……” 陆峰认真听着，可到这里，魂涯声音一顿，听了下来。陆峰皱了皱眉，知道魂涯不想说，可还是忍不住问：“还有什么？” 魂涯犹豫了半响，老脸发红，显得别扭。不过，还是理直气壮，极为豪迈地说：“还有就是，老子一定要把她骗到手的无敌信念！” “噶……” 陆峰一愣，旋即是笑了，阳光般的灿烂。 “无敌信念，不要脸的信念还差不多。” 陆峰打趣，而魂涯也懒得理会陆峰了，不再言语。笑罢，陆峰面色也变得认真了不少。 或许……魂涯心头那所谓的无敌信念，正是支撑其挨过万千岁月的支柱。 与此同时，距陆峰数百丈外的一处灌木林间，柳铭恨静默地盯着陆峰的方向。而其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均身着暗魔的服饰。 “铭恨哥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走？” 碧佳站在柳铭恨身侧，很是不满地问道。或许是经过罪恶平原一行，这十七八岁的小妮子对于杀戮不是太过恐惧，即使身前横亘着数具尸体，她也恍若未见。似乎是有些困倦了，漂亮的大眼显得有些惺忪，此时正扯着柳铭恨地衣角，嘟囔着。 “现在便可以走了。” 柳铭恨依旧是盯着陆峰所在的方向，轻语着。话语淡漠，不过，淡漠中明显地有一分欣慰。似乎，是为陆峰高兴。 “哼哼哼，一个月前就说走了，还悄悄地跟踪了人家这么久，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碧佳一双小手插着，似乎是在抱怨，一张精致俏脸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显得可爱。不过，当柳铭恨将其大手抚在其头上，将她一头秀发弄得一团乱时。她恍遭电击，一张漂亮小脸变得绯红，半天吱唔不出半句话来。 两人离开了这片山脉，直到很久之后，碧佳那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心脏才平缓了不少。她扯了扯柳铭恨的手，笑嘻嘻地问。 “铭恨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窥天。” 碧佳不解，没听说过窥天。不过柳铭恨也没详细解释，只是轻声说道：“在窥天有人会照顾你。” 碧佳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良久才反应过来，她凶巴巴地叫嚷着：“你又想将我丢下，你打算去哪里？” 柳铭恨淡漠的脸颊微微一凝，哑然失笑，说道：“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的。还有，我是要去卫国。” “卫国？” 柳铭恨点头，“在那里，还有一个对我极为重要之人。” 碧佳知道，柳铭恨说的是贺祥，但却不知，卫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懵懵懂懂地点头。 看着碧佳青涩小脸，那懵懂纯真的傻笑，柳铭恨那永恒淡漠的面颊悄悄松了一下。 “陆峰，究竟是我叮嘱唤回了你，还是你的执着触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