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是你！（上）
白宫，总统办公室。 当美国总统孙正良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开始紧锁眉头。毫无疑问，方才与之通话的是一头老狐狸。执掌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长达七年，接手的时候李鸿章面对的完全就是一个烂摊子。经济衰退，失业率高居不下，国内政局混乱不堪，社会上所谓的人性解放运动正在进行着最后的疯狂。 面对这种局面，李鸿章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出台各种看似和稀泥的政策，缓慢通过宏观调控刺激经济增长，通过加大国家基础建设来降低高居不下的失业率。最后通过两次对巴基斯坦的小规模战争挽回了明军糟糕的形象，继而唤醒了大明民众正在失去的民族自豪感。 七年来，他兢兢业业，修修补补，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政策，从不敢冒险进行有风险的变革，以至于国内的政客戏称李鸿章是补锅匠；同样是这七年，大明经济缓慢复苏，到了近两年开始高速增长，失业率创新低，所谓的人性解放运动随着那一代人的成长逐渐烟消云散，大明帝国的综合国力已经恢复到了世界大战前的优势水准。 外行人也许会认为李鸿章只是个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做事优柔寡断的胆小鬼。但孙正良不这么想！李鸿章上台前大明的局势，错综复杂到了极点，冒险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式的变革，只会让这个古老的国度经历更长的阵痛，也许大明会在阵痛中沉沦，一蹶不振。 况且前任首辅曾国藩已经给李鸿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曾国藩的政策已经有效的缓解的大明帝国的内忧外困。也唯有像李鸿章那样修修补补，才是政治家最明智的选择。所谓萧规曹随，这除了能说明作为后来者的曹参具有极高的智慧，更能说明他还具备常人不具备的勇气与魄力！ 那两场针对巴基斯坦的局部战争，在整个大明帝国上下反战情绪高涨的情况下，几乎全是李鸿章一手促成的。正是这两场对外战争的胜利，不但挽回了国民失去的精气神，还直接将人性解放运动埋进了坟墓。假如没有那两场对外战争，大明帝国可能还要迷茫更久，久到也许足够美国后来者居上。 不论别人怎么说，大明首辅李鸿章……从来就不缺魄力！别被他那老态龙钟，浑浊的眸子给骗了，稍不小心这头老狐狸就会让你掉进他事先挖好的陷阱里。但这一刻孙正良分明感觉到，大明帝国首辅，那个在平民百姓眼里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老了。 将近二十分钟的对话里，不论孙正良或者恳求，或者允诺，或者愤怒，对方就像是一坨棉花一样，生生的受下来，然后没有任何反馈。 李鸿章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他肯定会想到墨西哥导弹危机如果继续下去，并且明美两国没有达成谅解，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墨西哥完蛋，然后明、美两国的势力接壤……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尤其是军事版图的接壤，会让两个超级大国彼此戒备，继而为此投入每年耗费无数资金的常备军。 如果明美两国的首脑都保持着理智还好说，倘若换上一个冲动的白痴上台，那两国之间很可能从现在的经济竞争演变为军事竞争。相信克里姆林宫与柏林的那两个混蛋一定很高兴，他们一直梦寐以求却始终无法如愿的事，小小的墨西哥，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小的墨西哥毒枭帮他们办到了！ “总统先生？”孙正良的幕僚看着他。 孙正良摇了摇头：“情况怎么样了？” “先生，情况很糟糕……我们派出了地狱火，事实证明萨马拉尤卡的是假目标。那罗阿卡特尔的导弹发射了……那枚V88炸毁了澙湖出口。现在大明第五舰队被彻底困在了澙湖里。” 孙正良长出了一口气。幸好V88只是封锁了澙湖，如果直接命中目标，那就意味着战争。他站起身，左右摇晃了一下酸涩的脖子，冲着幕僚点点头，后者立刻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然后按下了深嵌在里面的电动开关。机械声中，书柜一分为二，孙正良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是直通地下战情室的快捷入口，乘坐电梯，只需要三十秒钟他就会出现在战情室。战情室里，忙碌不堪。孙正良重新出现在总统会议室，沉着脸问所有人：“我们该庆幸，那枚V88也许再偏上两公里就会引发一场让美国深陷泥沼的战争。先生们，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在该死的V88再次发射前。” 之前那罗阿卡特尔的电视讲话，将威胁宣之于众。是以不论是陆军参谋长还是空军参谋长，此刻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们的沉默让孙正良愤怒，赶在孙正良爆发之前，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先生……”说话的是国务卿科威尔：“……CIA正在进行技术调查。V88导弹不可能凭空自行制导，而墨西哥的雷达阵甚至都报不准天气预报。施罗德怀疑那罗阿卡特尔是通过某颗卫星对V88进行制导。” “所以呢？” “只要我们找到那罗阿卡特尔用的是哪颗卫星，我们就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让这颗卫星停止工作。没了卫星，那些该死的V88就是一些破铜烂铁。” “很好！”这几乎是孙正良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恰在此时，一脸古怪，或者说是愕然的施罗德走了进来。 “施罗德，有进展么？”总统迫不及待的发问。 施罗德点点头，踱步到桌子前，抄起马克杯大口的喝了几口冰冷的咖啡，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我的伙计们根据信号，逆向搜索到，负责引导V88的是天寿星号。” 中文的天寿星让出生在美国中部的孙正良听着有些拗口，并且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天……寿星？” 空军参谋长立刻解释说：“天寿星……大明帝国星球防御体系的第十七颗军事卫星。” 空军参谋长解释完，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紧跟着嘈杂了起来。 “what？” “你在开玩笑？你是想让我相信，那罗阿卡特尔是在用明国佬的军事卫星打明国佬的海军基地？” “施罗德，你必须对自己的言辞负责！” 一片嘈杂中，孙正良陡然咆哮道：“安静！”于是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忐忑不安的施罗德，盯着对方的眼睛：“施罗德，你确定？” 施罗德无比艰难的郑重点头：“总统先生，我坚信我的伙计们没有搞错。”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孙正良，以及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明帝国的军事卫星，全美最出色的解码专家都无法破解侵入，而那罗阿卡特尔只是一个小小的毒枭……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美国没办到的事儿，那罗阿卡特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办到？ 如果不是入侵，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第一，大明帝国出了内鬼……这似乎是大明帝国的传统。三十三年前海神号不就是满载着核弹头跑到澳洲首府中南归降了么？第二……联系起方才李鸿章的闪烁其词，孙正良实在不愿意去想象，墨西哥的导弹危机是大明帝国一手促成的。 目的何在？虽然北京公约组织通过持续的军备竞赛已经拖垮了俄罗斯与德国，但这两个邪恶的国家还没有完蛋，社工党还占据着绝对的领导地位。这种时候突然掉头朝盟友开刀，会不会太早了？作为美国总统，孙正良有着清晰的认识：那就是明、美两国迟早会成为直接对手，但那绝不是现在。起码在俄国佬与德国佬没完蛋前，他们应该还是紧密的盟友。 静谧声中，国务卿冲着孙正良说：“我再去联络大明。” …… 大明特区，紫光阁。 “诸位——”大明帝国首辅李鸿章环视一圈，那浑浊的眸子里精光四射。在座的有外长、国防部长、各军参谋长以及各个情报部门的头脑。这里是紫光阁的大会议室，正在召开的是国家安全委员会非常规会议。不同于开放了白宫给民众参观，而后不得不在白宫下面搞了个战情室。紫光阁从不对外开放，所以国家安全委员会便把会议室放在了紫光阁一处古老的建筑里。 与会的高官们神情凝重，目光锁定在首辅的脸上。 长长的停顿了一下，李鸿章说：“——帝国史上第二大的丑闻已经发生了。请不用怀疑，考虑到后续可能的损失，这一次绝对不比海神号差！”老人很愤怒，这让他扶着桌子的双手颤抖不已：“天寿星号……我们值得信赖的星球防御体系，被对大明帝国怀有敌意的敌人，从内部攻破了。”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向大屏幕，屏幕里正直播着第五舰队所在墨西哥湾澙湖的景象：“我们的敌人正利用我们的卫星引导导弹！谁来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天寿星号卫星，是大明帝国星球防御体系中的一颗军事卫星。除了担负着高空侦察、引导、定位的作用之外，还用于检测可能针对大明帝国的洲际导弹。三十六天罡、二十八星宿加上后续的一些，总计九十七颗卫星组成了大明帝国布设在太空的防线。 一旦发现帝国洲际导弹升空，大明帝国除了启动应急机制，发射导弹进行拦截之外，还会在第一时间作出报复性攻击。远景规划里，星球防御体系的军事卫星会陆续装配激光武器。在敌国导弹升空的时候，在第一时间将其销毁。 但现在激光武器并不成熟，星球防御体系更多的只起到侦察与预警的作用。天寿星就是其中一颗军事卫星，它两年前才被送上太空，配备了全球最先进、最繁琐的防御机制……可就是这么一颗军事卫星，两个小时之前两个部门同时发来消息，它失去了控制！ 太空管理局最先发现天寿星脱离了预定轨道，跟着直接cao作卫星的部门报告说天寿星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全球最好的防火墙，最复杂的算法生成的一百二十八位动态密码，就算用超级计算机，也要一百年的时间才能破解……天寿星时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做下这一切的肯定是内鬼！ 办公室的门轻轻叩响，一名海外情报中心的高级雇员走进来，冲着所有人点头致意，而后快步走到了戴礼荣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深锁着眉头的戴礼荣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首辅李鸿章说：“首辅阁下，内鬼找到了……是一名高级计算机工程师。就在刚才，我的手下在他的住所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李鸿章开始冷笑。仅仅是一名高级工程师，而且还自杀了？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查下去！挖出他背后的幕后黑手！” “我会的，首辅阁下。”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糟糕。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幸灾乐祸，看着蹩脚的美国佬再一次沦为笑柄。一个小时之后的现在，轮到他们变成笑柄了。毫无疑问，这桩丑闻一旦传出去，肯定会成为国际笑话。 一个小小的毒枭利用大明帝国的军事卫星引导着导弹袭击了大明帝国的第五舰队……哈，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 “调查的事情交给戴礼荣了……诸位，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们现在该采取什么措施？” 面对李鸿章的质问，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大明帝国的官僚遇到了跟美国同行相似的窘境，也许他们面对的问题比美国同行还要棘手。现在第五舰队就困在墨西哥湾的澙湖里，说句不好听的，第五舰队已经变成了那个该死毒枭手里的rou票！ 有鉴于此，大明帝国不能采取任何明面上过激的举动，那会刺激到那罗阿卡特尔，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恢复对天寿星的控制需要多久？”空军参谋长突然对太空管理局局长发问。 “至少……需要六个小时。” “那太久了。”六个小时太长了，鬼知道那罗阿卡特尔会不会在这之前将全部的导弹发射升空。空军参谋长是个强硬派的军人，参与过世界大战的经历，让铁血已经深入了他的骨子里。“首辅阁下，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我认为应该采取紧急措施，将损失控制在最小。另外，不管对方是毒枭还是恐怖分子，大明帝国都绝不可能与之妥协！” 空军参谋长言外之意，是打算动用反卫星导弹，将天寿星号击落，从而摆脱恐怖分子的挟制。 “天寿星号价值十四亿人民币，你疯了？” “第五舰队的价值可不止是十四亿！而且别忘了，天寿星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别忘了我们有内鬼！也许失去控制的不止是天寿星号。” “完全更改全部军事卫星的登入口令需要多久？” “那可是个大工程……” 会议室里陷入了争吵。有人建议调集更多的卫星搜寻导弹的下落，有人主张派出驻扎在墨西哥湾的海豹特种部队潜入奇瓦瓦沙漠，一旦找到目标，大明就可以派出世界上最先进的隐形轰炸机，对目标进行定点清除。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定位出V88的具体位置。 那罗阿卡特尔也许是个疯子，但绝对不是白痴。他既然做出了24小时的限令，那就说明他有信心在24小时之内掌控局势。或许就像有人猜测的那样，失控的不止一颗天寿星，没准其他的卫星都有问题。死去的那名高级工程师是加密算法的研发者之一，天知道他到底将天寿星的密钥还是所有卫星的密钥都交了出去。 会议陷入了焦灼之中，与此同时，特区的近郊，一幢别墅里，另一些人却在庆祝。 酒杯轻轻的碰触了一下，陆军参谋次长张云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露出的难得的微笑，在他开口前，他对面同样头发花白，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人已经抢先说：“祝贺你，将军。” “不——”张云山摇了摇头，冷着脸说：“——是祝贺我们的祖国。” 对面的家伙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吧台，抄起酒瓶先为张云山斟满，而后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说：“你知道，将军，整个国家能保持清醒的人并不多了。美国的经济增长虽然放缓了，但它依旧在增长。迟早有一天，美国会严重触犯帝国利益。我们不能等到它羽翼丰满，必须在势态时空之前遏制住它的势头。” 放下酒瓶，那人说：“虽然短期内看起来帝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俄国佬跟德国佬已经快被我们拖垮了，在边境，每一天都会有饿得受不了的俄国人越境，只为了一顿饱饭。”顿了顿，他微笑着说：“也许明年，也许后年，总之我们的死对头拖不了多久了。所以，是时候将目光转向我们曾经的盟友，今后的对手了。你比我更清楚，将军。帝国不能没有对手，如果没有，那就必须找一个。没有对手，帝国就会像历史上所有昌盛一时的王朝一样，迅速堕落腐化。” 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参谋次长只是刻板着一张脸。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电话铃声突如其来的响了，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他歉意的冲着张云山点点头，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喂？” 等了片刻，电话里依旧只有丝丝拉拉的电流声。就在他将听筒从耳朵上拿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传出：“我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随着这句话，他猛然变色，脸上原本的淡然与微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一片：“是你！”不自觉的，他的声音里已经透露出些许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