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终曲(下)
伴随紧握手心的温暖离去。 微微张开口却无法酝酿出任何话语的红聿，只能目睹着黑发的少女带动一阵尖锐的破风声，提起巨大的绯色重剑独自迎向敌人—— “……有趣。那么就让我来实际尝试一下，这股进化到全新次元的力量吧。” 无波无澜的声音中包含了对自身力量的绝对信任。面对裂帛般的犀利突刺，狞恶的巨兽挥出右臂，以布满了钢铁鳞片的足爪直接拦下。 “铿锵！” 金属之间互相碰撞的火花马上迸裂四散，巨大的剑刃砍在泛起寒光的鳞片之上仅仅划开一道白痕。除此之外，甚至连破开对方的肌体都无法做到。 要知道自己的绯色重剑可是连复合式的匀压制钢板都能轻易斩开，然而对上这个怪物造成的却连划伤都算不上。根本难以想象这是两米的rou体该有的坚固质量！ 薰皱起柳眉脸色冷峻，改变双臂的出力点，用第二记斜斩错开敌人的足爪，迅速后撤了一段距离。 “「世界」！” 巨大的绯红建筑物应声疯狂运作，难以计数的锁链枪刃骤然袭向原地无动于衷的Variants。 直视散雨般逼近的利刃群，它随意地将黑金交织的蝎尾横扫而出，半数的锁链枪刃就已被狂暴的风压吹散偏离了目标。 “如果是放在之前的话，我或许还会稍微提防一下。但现在，这些东西着实有点碍眼…………都粉碎好了。” 如死神之镰在瞬间甩动了十数周的蝎尾，放出rou眼无法察觉的可怕冲击。 巨大的绯红建筑物当头被斜斜削下一角，还停留在半空中的锁链，则无一不被那些无形的切斩碾得粉碎，只留下众多绯色的光屑坠落四周。 “呜……！” 及时唤出异能剑墙进行防御的少女，依然被那股吹散的余波在身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没想到双方的力量差竟然如此悬殊……这样下去是绝无希望击败对方的。 少女一边驱使着漂浮的「世界」向自己靠近，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在脑海里构建通往胜利的最佳策略。 只是片刻间，思考里一闪带过的各种方案就都被她否决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婉转的作战就和无意义的把戏没有区别。 不管如何都必须先把两者的战斗调整到对等的角度。 ……唯有拼尽全力一搏了吗。 “呼——” 在敌人不解的目光中，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散去了手中的异能巨剑。 不过下一刻，重新睁开眼眸的少女，原本因异能而染上绯红的双瞳，此时已然完全转变为了鲜血一般的赤红。 并且能够清晰地看到，那随风轻轻扬起的艳丽黑发，也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银白的色泽。 “很好，若是这就完了该多无趣！为了击倒我而拟定的方案，象征着你们的努力和力量的证明，同时也等同于你们抱持着的希望的数量。” 自大……不、已经是自负到悠然站在原地的程度，给予少女足够的时间准备，丝毫不采取行动。 这番举动，就好像是在无声述说眼前的狰狞巨兽从一开始就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的可能。 “而我要做的，就是彻底将你们的「希望」逐一粉碎——” “那些大话还是等你赢了再来说吧！让人火大的怪物！！” 漆黑双翼从薰的背后浮现，泛起异能光芒的双手各自凝聚出了绯色的霜刃十字长剑。在向前踏出第一步后，少女就立即宛如离弦之箭般逼近到敌人身边。 凌冽的剑技顿时扑面袭来，在判断出那是双手使出的连续横斩与反手剑后，Variants弹出足爪上的锋刃倒刺，猛地挥臂向前。 但就在两者快要撞上的时候，迎来的剑的轨道却产生了新的变化。 少女右手斩落的剑将敌人的足爪挑开，左手扫出的剑刃有如躲开对方般，迅速在空中画了个圆弧，作出二次回斩地朝向巨兽身前砍下去！ 暗红的血液霎时飞溅而出，敌人的嘴里漏出轻微痛苦的声音，一道从右肩蔓延至肋部的血痕出现在它的上身。 “不错的斩击。” 没有因为负伤而发出任何裹带怒意的吼叫。 “看来你变成这个样子，力量果然提升了不少啊……” 只是眨眼，胸膛上的伤痕就以令人骇然的速度完成再生。Variants一边平静开口，一边游刃有余不断用单手挡下薰刺出的剑尖。 “怎么，你的表演就到此为止了吗？” 拼命忍住在碰撞其中产生的反作用力，少女紧咬银牙以更快的速度挥剑，右手剑从中段砍去，左手剑马上跟着刺向对方的身体。明明感觉捕捉到了破绽，打出的招式却依然被它挡下。 自己几乎快要将拥有的剑技全部用出，然而就是这般猛攻，也不过勉强把它逼得后退而已。造成的有效伤害在那可怕的再生力之下更等同忽略不计。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怕怪物……！ 双刃与利爪高速循环地交锋，暴动的剑影甚至开始压迫周围的大地，留下数不清的剑痕。尖锐的碰撞音不断鸣响着，流星般飞散的火花照耀着四周的空间。 在偶然捕捉到少女收招出现的空隙，Variants开始尝试着第一次主动作出攻击，高举起的足爪猛然落向她。 紧要关头，薰快速交叉手里的双剑接住了它的攻击，只是强烈的冲击痛感马上便传达身体每一处。那股放出的巨力，同样把少女脚底的地面压迫得塌陷下沉。 眼看敌人就要毫不留情地挥下另一只的狰狞足爪，发动击中后绝对会瞬间定下胜负的最后一击。少女那忍住痛楚的绝美容颜上，却在这时露出了一丝等待已久的微笑—— “「战……车」！” 地面突然冒出的数道绯色锁链一下缠绕住敌人，将其身体与四肢都牢牢紧锁了起来。薰趁着这个缓冲迅速与它拉开间距。 和「世界」的枪刃锁链有稍许不同。这次出现的锁链数量很少，但链条相扣的部分却如蛇形鞭般密集，显得更加坚固。并且尾端连接着的竟都是巨大的绯色重剑，深深嵌入地面形成交错的封锁支柱。 “你大意了。” 盯视着僵在原地的巨兽，薰再度散去手中的异能双剑。 “大意？” 仿佛听到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物一样。 抬起视线望了望四周屹立的重剑，Variants表现出一副无谓的口气接着道：“……那就理所当然地让我大意吧，反正也已经没有警戒的必要了。” “还是你觉得，用这种程度的锁链束缚住我，接下来就能有所作为了么。又或者说，你真的认为就凭这样的东西，能困住我吗。” “哦？这种程度，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只会用这种程度的？” 骤然落下的冰冷声音如此反问，Variants只感到一阵穿刺的痛感没有任何前兆地袭来。回过神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它的身体已经被数不清的绯色匕首洞穿。 “这些是……！原来碎掉的……！？” 没错，在一刹那把它全身刺了个透心凉的，正是原本被其粉碎散落一地的枪刃光屑，重新幻化而成的锁链短匕。 “夜愿——「倒吊者」” 残余在地面周围的光屑还在不断生成新的锁链短匕，窜起的异能兵刃就如同一群有意识的光蛇在半空乱舞，顷刻间交织出了一片刀尖构成的球型领域。 “链死荆棘刃！！” 让人心胆皆寒的无数短兵一同射出，被锁在地面的狞恶巨兽猩红四目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摇动。 摆动蝎尾卷起风压吹飞疯狂袭来的绯色匕首群，Variants发力挣断「战车」的束缚，但马上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倒吊者」缠住。 虽然凭借它的力量，纯粹挥手的一击就足以轻易将其打碎。无奈锁链短匕的数量实在要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不死不休，粉碎旧的，新的立刻又出现。完全把它制衡在了一个不可移动的位点上。 因此。 “——切裂万象的虚妄，断奏星罗的暗煌，以吾之血脉、吾之指引、吾之「世界」为楔！” 如果错过这个时机，也许就永远都没有胜机了……！ “最后的夜愿，降临吾身的血色天灾——「绯红皇后」！！” 连续使出的第三个夜愿，结束咏唱后的那一刻，身体里仅存的异能也被彻底抽空得一干二净。 少女背后漂浮着的巨大绯色建筑，随之自行瓦解成了无尽的光屑。陡然间，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力仿若划破相隔的次元壁，像是地狱的神灵打开枷锁来到了人间。 闪耀的光屑汇聚成了暴虐的血色风暴，有如魔神的异形虚影依附在了银白发丝的少女身后。 颤动的空气、龟裂的大地犹如在一同发出悲鸣。 光是感受到那股骇人心神的威压，处在后方的红聿与仲野两人就战栗不已，差点软倒在地上，忍不住想要跪伏下来。可见这最后的杀招，究竟有多可怕。 而前方承载了「皇后」所有杀意直指的Variants，那种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久违感觉几乎刺激着它全身的神经。 尽管无法相信，但是直感告知来的威胁也由不得它不忌惮。 狞恶的巨兽仰天怒吼，澎湃的血气遍布全身，全力释放 的负波动顿时把短匕交织的球型领域轰出巨大的缺口，Variants猛地踏击地面跃上半空。 “你以为我还会给机会你吗!你这……” “——太迟了！” 冰寒刺骨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位置传来，那股滔天而上的杀意一瞬间让它心神剧震！ 银白的发丝在四只收缩的兽目里轻轻扬起，背负漆黑双翼的少女已然逼近到了自己无法闪避的极近距离。 “带着你的后悔覆灭吧！「皇后」绞杀它！！！” 鲜红的美眸中血光闪动，凭依着妖异魔神之姿的倩影，在这一刻打出了切裂森罗万象的一击—— “轰！！！” 大气刹那间崩溃消尽，一片恐怖的能量浪涛汹涌地在天空蔓延开来，像是万重利刃挥出的剑气一同爆散。 Variants想要嘶吼，但是却于事无补。类似血液断流的切割程度，连着它的声带一并毁去，裂开的口中暗红血液狂喷，这激烈的疼痛很快开始咬噬他的全身。 五脏皆碎，筋骨齐断，大量暗红血液飞淌，强大如它的rou身也承受不住刚才的一击。 似乎连那恐怖绝伦的再生力都来不及发动，少女就以摧枯拉朽的战力，瞬间毁去巨兽的所有生机。 “隆隆隆……” rou身完全崩碎成血雾的敌人，在随后扩散的爆炸中彻底变为了飞灰！ 虽然大喘着气，但薰依然意识集中，视线丝毫不敢离开前方片刻。 直至弥漫的黑烟逐渐被爆风吹散，灰蒙的天空下再无他物，确认敌人的气息真的已经消失殆尽，少女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乱来了啊。” “不过，赢了呢~” 全程都带着颤栗的情绪目睹完这一战的红聿、仲野两人，这时也有些忍俊不禁地相视一笑。 面向停留半空朝着自己比划胜利手势的那道美丽身影，红聿露出后怕般的苦笑同样向对方招手—— 然后，他的表情就在下个瞬间凝固了。 rou眼没法捕捉到，分子般微小的物质，正在天空之中无声进行着某种事物的重组。 不应该如此，这都是假的。无法理解自己亲眼所见的情景，心脏开始猛跳。 犹如定格的画面一般，率先成形的狰狞足爪从上方拍落，将背对着它的少女狠狠砸向地面。 想要大喊的冲动被理性压制，他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地疾跑，奔往少女坠落的方向，在跃起接住她的瞬间将其紧紧搂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承受所有的冲击。 叠在一起的两人随后就像是炮弹般，在地上砸出深陷数米的大坑。 为了护住薰，红聿咬紧牙关接下了传导过来的全部冲力，让人大口咳血的力量令他差点失去意识。但红聿还是奋力挺了过去，半强迫自己近乎被砸得麻痹的身体活动，抱着少女从坑洞离开。 当他抬起视线凝望天空之上，脸色随即变得一片铁青。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异常突兀的那只狰狞爪臂，其余的身体部分逐渐像方才那般具现了出来。 赶到少年身边的仲野，目睹到这违背生命定理的一幕后，也近乎绝望地跪倒在地。 ……简直就是分子级别的再生。 “——靠自身拖延再顺势营造出一击必杀的环境，倘若对手不是我的话……不，应该说倘若不是已经进化到全新次元的我。也许这一战可能便结束了。” 果然，进化之中往往伴随着恐惧—— 一双巨大的鞘翅从重组复生再临人间的狞恶巨兽背后展开。 “我能感觉到，身体在进一步融合那股能量后，我的存在已经凌驾到了超乎我预料的境界。很遗憾，看来你们创造的东西，同样超出了你们的理解。” 俯视着大地，真正意义上转变为了不死生命体的怪物，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垂怜声音述说道。 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应。 是啊…… 面对这样的敌手，到底该如何战胜？ 与此同时，无力倒在红聿怀里，把脸埋于少年胸口的薰，银白的发丝正慢慢褪回原本的色泽，涣散的眼神如坠梦中，她拼命撬动被血水****的嘴唇：“……果、然还是……不行吗……？” “抱歉了……看、来我又……食言了呢……” “好好，休息一会！不要、再说了——！” 发出颤抖不已的声音喝止对方，大量透明的液体不断从黑发少年的眼眶涌出，他深知少女现在的状态很不妙。 因为动用血族化后的虚弱状态，后背深可及骨的伤痕丝毫没有再生，溢出的温热鲜血正一点一滴地把生机从她身体里带离。 如果不能及时医治，抵在少女脖子上的无形死镰随时都有可能带走她的性命…… 一股无底的恐惧袭向了红聿的心头。 内心告诉自己，这是第二次体会到这种如坠深渊的恐怖。 很害怕。非常害怕。 一次又一次地紧握着变得冰冷的双手。 之前在差点就要被杀死的那个时候，明明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惧。 但是一想到自己或许又会再次失去身边仅剩的重要之人——他就感到无比的惶恐。 所以，似乎在此刻一下子变得清晰明悟的思路，让他内心的某处振作了起来。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犹豫的必要。 真是愚蠢。 ……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担心什么？ 后果这种东西怎么都好……但是现在的自己，还有着必须去做的事情。 因而，黑发的少年切断了思考。 把怀里的女孩轻轻交付到另一个怃然的少女身前。 他迈起步伐，做出了笔直向前走的选择。 “——原来如此。尽管失去了外来之力，依然决定要与我身一战吗。” 充满恶意的讪笑，有如面对试图伸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当面斩断其希望，享受对方绝望的模样。 “那份不屈，值得赞赏。” “可惜，我已经厌倦了「无意义」的战斗。你那与我相差了数个次元的凡体，并没有对我发起挑战的资格——” 抬手挥落。 澎湃血气汇聚而成的负波动，一瞬间产生出前所未有的冲击力，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大地宛如被割去一大块再度发生崩塌。碎裂的沙石胡乱飞舞，扬起的尘土漫天飘荡。 不过，震动贯穿的方位，黑发的少年身影仍旧屹立在仿若悬崖的大地裂口之上。 飞射的尖锐石屑在他身上留下众多淌血的伤口，被划伤的额头甚至流出血液渗入到视线当中。 让那双于此刻染上湛蓝的眼瞳变得更加份外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