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夜游神
“啊——！”张文绣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一个翻身滚到了床下。她拼命喊着裴琴的名字，使劲儿推搡着裴琴，但是裴琴毫无反应，要不是看到她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着，张文绣锦一定以为她死了！ 无处可逃的张文绣锦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恨不得爹妈再给她生两只手出来，这样可以把耳朵也堵住，就不会听到简莨在自己耳边的求救声了。 四周的温度忽然变得越来越低，张文绣锦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吓得还是真的变冷了。她脑海里各种恐怖的景象闪现着，快把自己给逼疯了，嗓子嚎得生疼却又止不住地叫喊，似乎这样可以抵御简莨和那份恐惧感。 “绣锦，救我啊……啊！不要，不要过来！”简莨那颤巍巍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凄厉的惊叫声。张文绣锦终于止住了呼喊，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张开了一条指缝。 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周身激荡着白色薄雾的黑衣男子，此人的装束甚是奇特。银灰色的长发扎在脑后，一张狰狞的红色鬼面遮了半张脸，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显得冷峻刚毅。 银色滚边的黑衣在胸口上用殷红的丝线绣着一个“九”字，四周用花纹装饰着，颇为复古。 若是平时见着这种装束的人，张文绣锦一定会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COSER。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从那人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中感觉到大事不妙。而且，简莨的反应那么大，显然这不是一个善茬儿。 “简莨，跟我走。”黑衣男子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冰冷得仿佛能把空气都冻住。 “不不！我不去！”简莨说着朝张文绣锦身边挤过来，吓得她也顾不上捂眼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要躲开简莨。 “嗯？”黑衣男子轻哼了一声，目光盯向了张文绣锦，她竟被这目光盯得不能动弹，更为不妙的是，这名黑衣男子竟然向她飘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问道：“这就是你找的替身？” 显然，这句话不是在问张文绣锦，而是在问简莨，只见简莨忙不迭地点头。 “替身？替身什么意思？难道说是要我替你去死啊？喂！简莨阿姨，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啊？就算那次你做了茄子我说不爱吃，你也不用让我去替你死吧？ 我还年轻啊！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啊！我死了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每逢初一十五给你上香，不然你还想要点儿什么现在就跟我说，我保证做到！” 这一通连珠炮似地抢白，直听得黑衣男子嘴角略微上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简莨也听得愣在原地，俄顷才连连摆手，幽怨地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要害你啊。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怎么可能会害你？” “还说不会害我？你找谁不好啊？偏偏要来找我，你不知道这鬼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你是鬼吧？”张文绣锦一股子怨气带着委屈，一面说着一面摸着眼泪，竟忘了害怕了。 被张文绣锦一通抢白，简莨难为情地低下头，幽幽的说道：“我不是存心吓唬你，只是，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就算我能看见你又能怎样啊？除了被吓得要死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既然你能看见我，你就具备成为渡魂师的基本条件了。只要你成为渡魂师，找出我的死因，我就能够安息了。” “渡魂师？是个什么鬼？别为难我了啊。我大学都没考上还要复读，怎么帮你找出你的死因啊？你难道不是病死的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要你来帮我啊。” “不然嘞？” “不然，我就会被当做鬼囚，送入囚牢，受尽折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入轮回。” “……那你刚才又说什么替身？” “我生前就是渡魂师，但是和夏帆他爹结婚后，为了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便开始长期服药，抑制自己的能力。”说到这里，简莨偷偷瞄了一眼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发出一声冷哼，却没有说什么。 “那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啰！还说这不是害我！我能拒绝吧！”张文绣锦带着哭腔，又气又怒地吼道。 这次，那名黑衣男子淡淡然地开了口：“你当然可以拒绝，只要你觉得少活几十年也没问题的话。” 黑衣男子说完，从后背抽出两把寒光闪闪的银钩，转向简莨说道：“既然她不答应，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别逼我出手。” 张文绣锦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少活几十年也没问题’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简莨又拽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起来。 “等等，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张文绣锦急道。 那黑衣男子又是冷冷一撇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看看你左手的手心处是否有颗黑痣？这颗黑痣会慢慢长大，当它长成一个逆“卍”字的时候，也就是你枉死的时候，时间嘛，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张文绣锦依言摊开手掌一看，果然如此，左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黑痣。 “为什么会这样？！” 黑衣男子冷笑着不答，转头向简莨看去，简莨羞愧地低下头。一看这情形，张文绣锦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看来这根儿上还是因为简莨啊！简阿姨啊，我与你有何仇怨啊？！暗自把简莨骂了个七八遍，又看向黑衣男子。 “那我怎么才能消除这个黑痣啊？” 黑衣男子也不答话，只是邪邪地一笑。张文绣锦虽然是贪玩，但并不是个笨蛋，这男子明摆着潜台词就是：当渡魂师。 “是不是我答应当你们那个渡魂师，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张文绣锦哭丧着脸问道。 “嗯，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让你再多活一个月。” “什么？才一个月！不是吧！” “这颗黑痣是因为简莨这些天都与你在一起，你感染了她的戾气所致。但是，只要你在一个月内找出了简莨的死因，完成了她的渡魂仪式，这颗黑痣自然也就化解了。” 听闻此言，张文绣锦有种被这两个鬼给坑了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那，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我不介意亲自来带你走。”男子淡然地说道，仿佛这是对她的一个天大的恩惠。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张文绣锦此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感觉自己横竖也不能活了，反倒轻松了起来。 男子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仿佛张文绣锦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随即又解释道：“黑白无常只负责正常死亡的鬼魂，像简莨这种惘魂是由夜游神来负责的。” “夜游神？”张文绣锦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想起了对那些晚上不睡觉的人的称呼，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黑子男子并不知道张文绣锦心中想法，只是略一点头说道：“我是仇统领麾下十六队夜游神中第九队的队长，殷九。” 双方互通了名姓，气氛竟意外地变得融洽起来。殷九向张文绣锦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渡魂师由夜游神的十六队队长分别负责，每个渡魂师都有一枚鬼面信印作为凭证。像张文绣锦这种只能算是学徒，之后需要经过考核才能成为正式的渡魂师。 渡魂师分为初阶、中阶、高阶，再往后便是地、凡、真、仙、圣。获得地阶称号后便可在冥府正式任职，而且寿命会根据等级有所提升。有了真阶称号便能跳脱六道轮回，位列仙班也不说不定。 不过，以正常人类来讲，达到中阶都是难事，大多数都只能像简莨这样停留在初级阶段。 与渡魂师不同的是灭魂师，他们隶属于日游神。若是有孤魂野鬼落入他们手中，那只有一条路——魂飞魄散。 大致介绍一番之后，殷九扔给张文绣锦一枚暗红色的鬼面信印，并告诉她：必须随身携带，可保她不受戾气损伤。如果信印发蓝光，说明周围有同类；如果发出白光，说明有鬼差；如果发红光，说明有厉鬼。 另外，还吩咐简莨传授一些基本的功法给张文绣锦，临走前还叮嘱简莨小心日游神和灭魂师。做完这一切，殷九便悄然消失，周围的温度也慢慢恢复如常。 直到殷九离开好一阵后，张文绣锦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把鬼面印信朝简莨伸过去，果然，印信发出了淡红色的光芒。 “你是厉鬼!？”张文绣锦猛地缩回了手。 “我算不得是厉鬼，只是惘魂。若真是厉鬼，九爷怎么可能放我一马？这光你要看颜色深浅，越浅的颜色戾气越少。”简莨说着讨好地笑了笑，张文绣锦却仍旧觉得头皮发麻。 两人商定好，接下来的日子里简莨会在晚上去张文绣锦家给她“补习功课”。之后，简莨便离开了，留下疲惫不堪、惊吓到神经麻木的张文绣锦。 此时的张文绣锦终于缓过劲儿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连忙找出一条绳子将信印拴好挂在自己脖子上，这才有气无力地爬回床上。 头枕着松软的枕头，望着裴琴酣睡的面庞，张文绣锦暗自苦想：如何能在一个月内找出简莨的真正死因，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此时另一个人也正因为简莨的事而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