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苍啷啷拔出宝剑哗啦啦马踏联营
越是不透明,越是想知道。 据开心所了解的,好像所谓的审查,真的没有一定之规,广电总局有的时候会组织审批会,让大佬们去看看电影提提意见什么的,而且好像范围还满广的……然后似乎是按照行政审批一样,层层批准最后放行,并不存在说“某一天某一时间把大佬们叫一间小黑屋子里面然后大家看电影抽烟打瞌睡最后举手投票要不要放这货进电影院”这种规定情境。 所以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一步对于制片单位来说特别重要又特别闹心了:这就是中国电影审查制度最诛心的一点:就好像你站在一堵厚厚的门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规则,不知道时间节点,不知道你的片子的命运。 你在最后只能等到一个冰冷的答案,和一些语焉不详的评语。 如果你不认识门里面的某几个人,你连真正的修改意见都得不到……然后,如果你直接看到了”不通过“三个字,那么你的命运或许还会好一点,最多就是回家对投资人说老大对不起所有投资都打水漂了你看是剁我左手还是右手吧老子是左撇子这种小秘密会告诉你么。 最糟心的,就是所谓的“修改后过审”,这一记大招,再配上语焉不详的所谓“修改意见”,足以让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所有的导演和制片做梦都幻想着,大佬们今天下发的的修改意见为:15分20秒右手边有垃圾堆的镜头删除,32分05秒女猪脚的BRA肩带不能滑落出来,102分钟18秒的京师天空请换成蓝天白云不要这么灰,以上部分修改后过审…… 但是现实是骨感的,导演们拿到的修改意见大多是:该片在思想导向上存在偏离,对XX地在改革开放30年来取得的重大建设成果体现不够突出,对一些社会阴暗面的描绘过于直白,部分演员的台词和表演不能表现出该职业的一般情况容易引起误解,XX和XX等党和国家机关干部的人物形象刻画不够深刻……等等。 其实吧…… 自我阉割并不可怕,因为对导演来说,这只是一个需要5秒钟来做的决定而已。真正可怕的事情是:领导递给你一把刀,指着前方的狗洞说“要不要爬出去,你自己看着办“,你握着刀审视自己,却不知道哪一块是领导所说的JB?! 所以,这也是开心即使对自己这部电影卖座有信心、绝对能赚大钱,也不吃独食、一定要拉上两个大靠山的缘故。 幸好有关系户,上面还能放出话来,“你这个剧本好是好,但是走上了邪路。《中央车站》不是就很好嘛,何必要拍这些东西。” 开心通过北影厂开始据理力争,“我是个年轻人,才刚出道,您就叫我食老本,这事我做不出来。长此以往,中国电影殆矣。相信整个世界,除了乔治卢卡斯,也没有哪一个导演,会一辈子拍同一类型的电影。而且邪路是什么,请领导多给点修改建议。” 上面人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很蹩脚,居然被毛头小子给糗了一顿,于是给了个踏实点的建议:“你的剧本里面,压根就没好人。” 开心差点被气疯,“我很愿意拍好人的电影,也愿意配合领导的意见进行修改。但恕我直言,这是一部纯粹的喜剧片,并非表现社会现实状况的故事片。如果以这种莫须有的名义将剧本拿下,是非常令人遗憾的。” 连续两次被拒,连开心也没那么大底气了,他开始回忆后世那些面临审核压力的电影,到底是如何应对的,脑袋瓜立刻开始动歪心思。 媒体就听到风声,开始出现一些看起来相当大胆的报道:“本年度最火的新人导演开心,目前面临新片剧本无法过审的境况。听闻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喜剧片,在美国还拿下过剧本一等奖。也许是台词西化惹的某些人不高兴,如今二审不过,眼看面世的几率越来越小……” 本就没什么娱乐新闻,这下媒体还不跟风报道:连喜剧片都卡,这帮广电的今天封这个明天封那个,整个一“死人帮”作态,这会一定又在显官威呢,逮的就是最火的人打压。 这年头,似乎还从未有人挑衅过广电的权威呢,可不像后世已经成过街鼠、都被网民骂习惯了。 这个消息一经报道,就仿佛开了闸门:人们首次尝到挑衅管威的通快感,然后忽然发现,广电好像也拿媒体没什么办法,胆子顿时就大了。广电那边相当恼火,中国电影都跌入谷底了,任谁也不愿意背负一个打压新人树立权威的名头,他们也没理由去做那混账事儿,可他们也查不出究竟是哪家大胆的先爆料。 与此同时,一众头头脑脑再次凑到一起商议不断。余冬道:“其实上面口气已经松动了,但这电影里涉及到毒品、枪械,放在国内拍摄是不符合国情的,肯定不过关。改改吧,剧情结构很精妙,关键是元素的东西,可以套换个词,咱换汤不换药。”开心一开始是打算将电影放在沿海地区,可后来自己也发现真的不合适。 江之强道:“我倒非常乐意这部电影能搬到香港去拍摄,但真要被定义成港片,以这种内容形式,恐怕会彻底失去在内地上映的机会。” 开心也在犯愁,随口道:“澳门怎么样?明年就是澳门回归,借一借回归的东风提前让观众了解澳门那个地儿有没有搞头。” 众人眼睛一亮,“可以试试。” 江之强道:“我也活动活动吧,再不行就干脆弄成港片。” 临走时,余冬悄悄问道:“最近骂广电那事,是不是你做的?”开心诡异看了他一眼,“这事可不能乱说,没证据那是诽谤,我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干这事。” 余冬“嘿”的一笑,也不多问,道:“提前给你透个底,负责完你的这部电影之后,我就该走人了。以后没准还要老弟多多关照。” “真下定决心了?”
“是啊。”余冬不无感慨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我早该下定决心了。”他其实颇后悔当初没对《中央车站》那部电影热心点,否则岂是现在这般不冷不热。 …… 平静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 铃铃铃…… 又是一阵闹铃声,开心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坐起。 下了床,叠好被,去大院洗漱。压压腿、翻个跟头。在饭桌上抓起一笼包子就出了门。 春天的京师、清晨气温正舒适,特地路过公园,爷爷已经和对门老康几位老伙计都在石凳上合着鼓点和弦。都是一帮票友,只要不下雨下雪,每天来的比上班还准时。围在一起,开始练了起来,一大早人还是很少的,但听到了这几位的“折腾”,都来围观。有的是老票友,有的这是跟着起哄的。老爷子曾经教过开心:唱戏是给观众听得,所以改戏本要顺着观众改,观众说好那才是真正的好,背着观众改的,定是不受待见的。 这句话,开心可是受用了一辈子的。如今来来回回的改剧本,可不就是如此。看的有趣,调皮地拔出爷爷的宝剑,唱了个喏,“苍啷啷拔出宝剑,哗啦啦马踏联营。” “嘿,臭小子,滚蛋。别打扰爷爷过戏瘾。” 老爷子拿棍子去打没打着,开心早一个跟头翻出老远。 老爷子笑骂道:“多大个人,还跟猴儿似的蹦蹦跳跳。也不见找个孙媳妇回来。” 开心老远扯着嗓子回:“猴儿怎么了,照样称大圣。哇呀呀~~今日欢呼孙大圣,玉宇澄清万里埃。金猴奋起千钧棒,只缘妖雾又重来。喔~~呼~~哈哈哈哈哈哈~”一路猖狂的用花脸招牌式大笑逃离现场。 “瞧着兔崽子,唱的什么鬼。”老爷子兀自训斥着。 “得,您也别墨迹了。谁家要有个小小开这样的孙子,做梦都得笑醒。”旁边老康看不过,这老头明里是骂,心里不知道有多显摆呢。 旁儿的几个老伙计闲聊起来,“小小开不得了,老一辈人一辈子也干不成的事,年轻人就敢去做。听说这电影都卖到三十多个国家去了吧。”、“昨儿看的报纸,票房都过五千万了,这得赚多少啊。”…… 老康又使坏了,“别聊别聊,再聊老开头又得神气了。”、“嘿,你个老康,话头是你挑出来的,就不兴别人显摆啊。有门,你也孙个孙子。”、“他不行,他孙子才六岁大,得好些年养活。” 几人又是一通吵闹,羡慕的不得了。不着片刻,锣鼓声就再次敲响,“咚咚隆冬锵咚咚锵~~” 今儿天朗气清,开心心情倍爽,刚到公司就听到好消息。 剧本过审了。 换言之,电影可以开始筹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