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二一三专案小组已经接近二十四个小时不眠不休了，对凶案现场的勘察已经告一段落，除了挂在死者脖子上的那条麻绳外，一无所获。Thanatos的确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他所有的犯案手法都干净利落无迹可寻，这次却给警方留下了如此重要的线索，这显然是极其矛盾的。当专案小组把麻绳带回刑警大队时，潘笑就隐隐觉得不会在上面查出任何线索，所以当结果出来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份DNA检测报告扔在台面上，就一言不发。

    DNA检测得出，凶器上只有死者方红玉的DNA。

    张丽雅将尸检报告打开，对众人说：“根据我对死者方红玉的尸检后，找不到其他的致死原因，而她死前曾进食过类似馄饨的东西，检测后无恙。”

    听了张丽雅的话后，潘笑沉默片刻，问：“对了，原哥，那天让你调查梅志强，有结果了吗？”

    事到如今，潘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点上，然而王原的回答却令潘笑大失所望。

    “据我调查所得，梅志强十五岁，汉族，现就读于S市第三中学。梅志强平时沉默寡言，和同学们交往甚少，在班上成绩平平，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王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梅志强每天都是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没什么古怪的，他最好的朋友叫许巍，初三之前他们几乎每天都一起上下学，但自从初三许巍转校之后，梅志强就一个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导致他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和沉默。”

    “方红玉长期虐待梅志强，又破坏了他的家庭，最想方红玉死的应该非梅志强莫属……但梅志强才十五岁，又是个学生，照理来说应该和Thanatos没有任何交集，可Thanatos为什么要选中他的继母方红玉呢？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周望一边分析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这绝不是巧合！”潘笑斩钉截铁地说，“那天我说到Thanatos的时候，梅志强的反应太奇怪了，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他的眼神中呈现出一种矛盾的情绪，好像整件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发生了一件令他极其惊讶和兴奋的事……”

    “会不会是因为方红玉的死让他太开心，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警方怀疑？”一直没说话的张丽雅轻描淡写地提醒道，她靠在窗边，正往外眺望着，似乎屋里的一切都和她毫无关系。

    “不会，”陈思成否认，“我对他也有观察，从他的面部表情看来，这不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太复杂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没能看出个究竟……”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都毫无进展，于是索性都不再说话，却又因案子的棘手程度无事可做，一时间，气氛变得压抑和尴尬。

    “原来如此！”

    一个惊呼打破了沉默，大家扭头看去，原来是一直坐在电脑前忙活着的曾小凡，只见他兴奋地搓着手，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因为这个！你们快过来看看！”

    所有人都凑到电脑面前，就连冷淡的张丽雅也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叫“S市贴吧”的网页，从题目来看，是一条名为“Thanatos的审判，将你认为该死人的名字留下，我会帮你执行”的网帖挂在贴吧的首页，回复已接近千次，点击率更是多达上万。

    潘笑伸手点开这个帖子，这是个讨论帖，发帖的人名为“Thanatos”，主贴内容为：

    只要是在你心中犯下了罪行的人，请将他的名字、罪行以及你想他得到的惩罚写下，我会筛选出一些合理的，帮你执行。

    潘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他似乎已经隐约明白了整件事，但还是继续下拉网页，查看网友的回复。一开始，大家都对这张帖子呈现出不屑的态度，认为这只是某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搞的恶作剧，回复也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一些打击类言语，例如“楼主，别吹牛了，回家喝奶去吧”、“楼主该死，罪行：骗人”等等，可自从一个名为“黑暗骑士”的留言后，形势逆转了。

    黑暗骑士在2013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九点四十三分说：如果是真的，请帮我杀死名为方红玉的女人，她住在枣树大街54号富贵小区四栋三单元12号，罪行是以第三者身份破坏别人家庭，长期虐待继子，间接性导致别人死亡。

    之后就有网友回复说“傻叉，这都信，还把别人的地址贴上来了，有多大仇啊”、“黑暗骑士，你是小说看多了吧！”，之后，这张帖子在一月一日时没有一个人回复，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可到方红玉死的这天，也就是一月二日，黑暗骑士又回复了：

    Thanatos是真的！他帮我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警察已经找上门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见报，Thanatos太伟大了！他就是我的救世主，把我从地狱里拯救出来！感谢Thanatos！！

    从回复的内容看来，这个黑暗骑士，很可能就是梅志强。

    接下来的跟帖络绎不绝：

    有人看了新闻网的最新消息吗？一名为方红玉的女人被杀死在家中，她的手机里有一条署名为Thanatos的“审判通知单”短信，据说之前突然暴毙的大毒枭杜楚凡和在钟家味餐馆因挟持人质被警察击毙的熊义，他们在死之前都收到了一条类似的短信，现警方已经将三起案件并案侦查！

    天，这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吹牛呢！

    干得漂亮！Thanatos，我也请你帮我杀一个人，是我的老板，他平时就苛待下属，从不把我们当人看，最近我提出的方案被公司采纳，他居然无耻到说是他做出来的！真是气死我了！他叫XX，帮我杀了他！

    一时间，这张帖子被置顶，针对凶手的种种推测和评论也像瘟疫一样在各种网络平台散播开来，在平淡和枯燥的生活中，死神Thanatos的横空出现像是一剂强心针，令所有饱受生活折磨的人都兴奋起来，他们在帖子里回复着对其他人的不满和怨恨，似乎在期待着Thanatos能帮助自己，他们长期以来的幻想，仿佛得到了实现的可能。

    “是他，绝对是他！”陈思成脱口而出，“拥有这样强烈表演欲的人，非他莫属！”

    “到底是谁把专案小组的消息散播出去的！”王原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这件事的舆论效应太大了！现在传了出去，很容易造成市民的恐慌，到时候人人自危，上头肯定会向专案组施压，说不定还会定下破案时限！”

    “我看这事公开出去的效果可不止这一个，”张丽雅轻声道，“看现在的舆论趋势，Thanatos似乎得到了大多数市民们的支持，这正好应了他打着正义旗号杀人的心理，如果抓不到他，死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陈思成环视众人，大家的表情各异，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一二一三案的侦查情况就只有这里的人最清楚，现在上了新闻，难道……专案组里有内鬼？

    潘笑脸色铁青，沉吟片刻他摆摆手说：“算了，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当务之急是要抓到他，小凡，能查到发帖人的相关信息吗？”

    “这个帐号是发帖当日开的，用了一个邮箱注册，我现在就查。”曾小凡一边答着，一边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

    “邮箱也是当天注册的，”曾小凡说，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他笑道，“可我追踪到了注册和发帖的地点。”

    “在哪？！”

    “明安路88号——是一家私人咖啡馆。”

    “行动！”

    潘笑立马下达命令，众人整装待发一同前往。

    尽管发帖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潘笑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十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这家名为“猫咖”的咖啡馆。

    猫咖，顾名思义是以猫出名的咖啡店，老板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士，专案小组到达时店里有四五个客人正在享用咖啡，王原逐一核实了他们的身份，并无可疑之处。店里还有两个职员，一男一女，他们连同老板都矢口否认曾在贴吧上发表过这样的帖子，曾小贤对这里的电脑进行检查后，确认属实。

    陈思成指指角落里的无线路由器，说：“Thanatos应该是用这里的无线wifi发的帖子。”

    老板说如今这个时代，人们没了网络就像是少了件必需品，所以为了留住更多的客人，他们特意在店里安装了无线wifi，以供客人们使用娱乐。潘笑沉思片刻，发现咖啡店里安装有监控器，于是让老板将发帖时间段的录像调取出来。

    众人围在电脑前观看起录像，发现当时店里有九名客人，他们有的三两个围坐一团，有的则独自一人，其中使用手机有四人，携带笔记本电脑并正在使用的有一人，潘笑立即用手指了指，问：“这几个人有你认识的吗？”

    “有两个倒是我们的熟客，其余的……我不太清楚。”老板如实相告。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潘笑问。

    陈思成摇了摇头，说：“这五个人里，我可以肯定有三个绝对不是我们的目标。”

    “为什么？”张丽雅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