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心死

    “来来，我的冯少爷，坐在这里，坐我旁边。”林木润将旁边的桌椅拍得震天响，故意用很大声很得意的声音招呼冯喆。他志得意满地看着海心沙逐渐黯淡的目光以及越加惨白的面容，内心的满足感简直要溢堤而出，同时他又无比迫切地看着冯喆，目光不断在冯喆以及海心沙脸上来回转移。

    冯喆苦笑一声，他知道林木润热切的目光背后的意思。在海心沙来之前，林木润已经反复叮嘱过，让自己一定要狠狠羞辱一番海心沙。这个京都的少爷对于任何能够将海心沙的骄傲以及自尊踩踏在地的做法都是热烈欢迎，冯喆对这种手法并不陌生，典型的公子哥做法，很多高傲的女人都是这般被征服，成为傀儡。

    他内心隐约有点内疚，“心沙……对不起……”

    “不，我受不起。你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海心沙说道。她知道林木润这么做的目的，既然这样自己就越不能够让他如意。她冷冷看着林木润以及冯喆，内心的骄傲重新拾起来。

    她没有理由不值得骄傲。

    在林木润、冯喆还依靠父母的福荫玩车、玩女人的时候，她已经接管海老名下所有公司，从生疏到熟悉，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着，并且最后将海家产业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个过程里边她都不记得自己加过多少次班，每一次当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整个写字楼甚至城市都已经灯火阑珊。当所有同龄人还在上学，肆意地挥霍着青春的时候，她已经成长到一个与老一辈企业家平起平坐的地步。

    不需要其他，就凭这些已经足以支撑起她内心的骄傲。在她的骄傲面前，冯喆以及林木润又算什么？

    都不算什么东西。

    冯喆惊讶地看着骄傲在海心沙脸上重新扬帆起航，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灿烂，更加锋锐到无可阻挡。他的内心也随着这些骄傲的升起而节节败退，最终脸色惨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林木润气急败坏起来，他的计划再一次失败，满满的挫败感充斥着他内心，让他差点双眸变得通红如同待择人而噬的狼。

    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海心沙。

    “冯喆，我可是听说你家老爷子和心沙家老爷子关系一直不错，你更是一直苦苦追求她，有没有这回事？”林木润问道。

    “是的。”冯喆点点头，“心沙家老爷子和我爷爷是战友。”

    冯喆看着对面的海心沙，她冷冷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他的确一直苦苦追求海心沙良久，这事情不光圈子里的人知道，双方家族长辈以及整个浅海上流家族都知道。一直以来他在海心沙面前都扮演着翩翩公子以及一个苦苦追求者的角色。很多女人都吃不了这一套，在他面前乖乖就范。但海心沙这个女人很清楚他的底细，任何的举动都不足以打动她，她一直是这般不远不近的态度，高傲得就像一个孔雀。

    他内心充满了焦灼。不过忽然间他又想起自己的家族来。他并非家族长子，也不是众多兄弟中最出息的一个。他的境况一如同康玉秋，甚至连康玉秋都比不上。

    在无数个夜晚，当他灯红酒绿过后，他都一次次因为这种境况而不满、而愤怒。但是一想起自己的大哥，他满腔的不满愤怒又统统变作了无奈。他想起林木润给予他的承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诱惑力十足的承诺。在这承诺面前，任何女人，就算是海心沙这个自己曾经一度沉迷的女人，都比不上。

    他并不费太大力气就做出了选择。

    “你是不是一直在追求她？”林木润目光灼灼望着冯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又为什么不追求她了？”

    冯喆知道林木润想要什么，于是乎笑着道：“林少你不也知道吗？这个世界只有权力和财富才是我们这些人追求的终点，至于女人从来都是这个过程中的附属品。如果我不是冯家的少爷，这些女人从来不会正眼看我，如果我不能够从大哥手中得到冯家，最后我也只会成为失败品，落到一无所有的下场。”

    林木润小小惊讶了一下。他刚才随口一问当然是要冯喆好好打击海心沙的自信心，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看得这么透彻。冯喆的言论引起他的共鸣，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境遇来。对冯喆这小子倒是看顺眼了些。

    “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吗？”海心沙问。

    冯喆愣了愣，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很想知道。”

    “你们冯家从来都没有好人。这句话并不是我所说，你知不知道谁才会对你们冯家做出这么一个评价。”

    海心沙看着冯喆，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是你的爸爸，冯家现在的家主。当初他曾经与我爷爷有过一席交谈，我有幸被允许旁听。你的爸爸就是这样评价你们冯家人。”

    “你们冯家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是怎么得来的，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这个故事你从小到大听了不止一百回。冯叔叔说你们冯家从来不需要善男信女，任何资本的扩张都离不开满手血腥。你们几兄弟从小到大受到的也是所谓狼群教育。不过有一点无论是冯叔叔还是冯老爷子都一直强调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冯喆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阵苍白。

    “你自认为能力超过你的兄弟，但是为什么冯老爷子选定的接班人是你大哥，而不是更加聪明的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安排给你们的试炼？你们兄弟几人每个都得到了一千万作为启动基金，一年期后交出成绩时，你各项指标的确排名第一。但最后为什么得到表彰的是你大哥，而不是你呢？”

    海心沙每一个字都仿佛刀一样刺在冯喆心头。这是冯喆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那场试炼之后，冯家未来接班人得到确定，冯喆从此之后一蹶不振。冯喆一直以来的不服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想要得到答案，但一直没有人告诉他。

    “为什么？！”冯喆脸色铁青，狰狞得可怕。

    “因为你违背了你们冯家一直以来的原则。这话出自你父亲之口。”

    “原则？”冯喆呆了，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他死死盯着海心沙，想要从她眼神里发现是否有虚假的成份。但其实并不需要从海心沙处得到再次确定，或者说他其实在那场试炼之后不久就自己猜到了答案，只是他并不愿意取消相信而已。

    “什么原则，统统都是狗屁！原则有用吗？如果原则有用，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有原则的人，他们活得还不是像条狗一样？我一个指头可以碾死几十个这种人，我手下有无数这种人，但是他们都像狗一样被我呼来唤去！这是那些老不死过时的观点！现在这个时代，是资本扩张的时代，我们需要的不是原则，是资本运作、强强联合，甚至不择手段！如果原则有用，它能够让我坐上冯家家主的位置，能够让你就此对我刮目相看？！”

    海心沙怜悯地看着冯喆，“就算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也不一定会喜欢你。不过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喜欢你。你忘记了冯家数次的危难是怎么度过的了。如果不是冯老爷子和冯叔叔一直以来的原则和信誉，你们冯家现在还会存在？”

    她不理会依旧满脸狰狞的冯喆，转而望向林木润：“你以为将他拉到你这边就能够打击我的自信心？我从来不曾寄希望于他，我的自信心也从来不假于他人。所以你这个举动其实是无用功。”

    “是吗？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难道你真的认为你们海家还有挣扎的余地？就算冯家那个老不死遵从所谓的原则站在你这边，难道你真的就认为可以挽救海家将倾之势？墙倒众人推，现在浅海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们，只要林公子这边发出信号，立刻就会有一群狼扑过来。你觉得呢？”

    “是的。”海心沙点头道。她脸上一片坦然，她这番动作反而惹得两人一阵惊疑。

    “我知道你们盟友很多，商场从来都是战场，因为我的不懂事，海家这几年来得罪的人不少。他们都在等着看戏，不介意到时候落井下石。不过引用你的一句话，那又如何？”

    海心沙从裙下裤袜处抽出那柄匕首，摆在桌上。

    “你看，你们的计谋曾经很成功，我带着匕首来赴宴，决心保卫我爷爷辛苦创下来的家业，甚至为之不惜一死，要与你一起坠入地狱。”

    林木润艰难地将目光从那把漂亮的匕首上转移开。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海心沙，内心一阵后怕，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脆弱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荆轲般敢于赴死的心。就算是敌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漂亮女孩拥有让人惊叹佩服的品质。

    “这个家业其实说大不大，相对于你们林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她可是我爷爷的心血，就像我的meimei一样。”

    “不过就在刚才我突然间改变主意了。”海心沙突然展颜一笑，笑容里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个女孩子，好像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拥有无与伦比的坚定信心，甚至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