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小男孩

    名贵的紫砂壶被扔在地上摔成粉碎，房间里充斥着愤怒的咆哮声，站成一排的手下噤若寒蝉，低头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房间主人才止住怒火重新坐下来：“你们是说，一个人挑了我一条街？”

    “是的，会长！”手下汗如雨下。

    房间主人点了根烟，苏烟特有的香气飘散在室内，“查出是谁了吗？”

    “还没有，已经在尽力调查了，不过对方很神秘，现在还没有线索。”

    “一群废物！”一个烟灰缸循声飞来，砸在手下额头上，“他只带走了秦昊？”

    “是的！”

    房间主人沉默地抽着烟，半响后道：“会是谁？难道是行动局的人？姓宋的知道这件事情没有？”

    “应该还没有知道。”

    “好，那就告诉他，这里头也有他的份，让他去找出这个人！不管怎样，敢踩到我头上，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手下领命而去，主人看着地上带着血印的烟灰缸出神，“就只是抓了秦昊？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份文书被扔在桌上，燕回面无表情地坐在老K对面。

    “发生什么事情了？”老K拿起文书。

    “你不可能不知道。事情闹大了，地方层层发文，那边要一个答复。”

    “他们不知道。”老K摇头道。

    “但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件事情？而且还是和那个疯子一起？另外我也看不出这任务的意义何在？”

    “这是局里的任务，他首先是局里的人员，然后才是训练营队员。这个任务得到我同意，虽然说结果闹得大了些，不过还在可控范围内。至于原因过段时间你不问我也会和你说清楚。”

    “你好像发现了什么？最近局里做事的风格也在变化。”燕回问道。

    “一些不好的事情的确发生了。必须得做出改变才行。”

    “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不久。”

    “与血族和教廷有关？”

    “不止。”

    “也就是说范围更大。另外还和徐陵有关？”燕回继续着对话。

    “暂时还不知道。”

    “好。”燕回站起来，“我等你解释。”

    “张副局长回国了。”老K突然道，已经走到门口的燕回停下来，这个消息显然出乎他意料，沉默一会儿后才道：“知道了。”

    ……

    窗外下着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汽车戛然而止，夜归的男人下车时不小心踩在积水上，贱了一脚泥水，于是低声咒骂起来；室内的暖气机呼呼呼地运转，处处可见主人心思的房间里，只点亮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孩子卷缩在沙发上，看着一闪一闪的电视双眸茫然，电视上满是雪花；隔壁房间里那个老人又开始咳嗽起来，她已经七十多岁了，皱纹像墙角爬山虎一样爬满她的脸，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楼下和人聊天时用一种看透世事的口吻轻描淡写说着她的归期，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恐惧比她脸上的皱纹更要密集。这个老人不喜欢1302房，她觉得她1302的邻居是个小恶魔，被他看一眼都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会让她更加难以入眠。而且这个小孩一星期不出一次门，老躲在房间里，谁都不知道他在里边到底做什么，甚至可能连饭都不需要吃！

    一闪一闪早就没有节目的电视终于被关闭，但满世界的雪花依旧不曾从小孩双眸里消失。他茫然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右手下意识地伸出，轻轻触碰到一朵飘飞眼前，近在咫尺的雪花。雪花在指尖消融，没有任何湿润或者冰寒的触觉，小孩却像受惊的猫一样卷缩得更为厉害。

    晚归的男人上了电梯，按了最顶层。电梯门嘎吱嘎吱地关上，上升的时候更是剧烈抖动了一下。不过男人没有在意，这是一个刚刚开发的楼盘，高级小区，电梯一向运行正常，事故不可能出现。

    电梯灯指向28楼，男人低头打了个呵欠，就在这瞬间，无边的阴影从角落张牙舞爪地升起，狞笑着将男人拥入怀中——电梯剧烈晃动起来，灯光闪烁两下后变得黑暗，在男人绝望的尖叫声中，电梯一路向下，滑向深渊。

    凌晨三点，门卫靠在座椅上昏昏入睡。这时候大家都进入梦乡了，除了刚才那个喝酒晚归的男人外，没有人会无聊到在这样一个寒冷凌晨在外边游荡。

    突然间加剧的寒风将天空云层吹散，皎洁的月光如同水泻一样铺洒地面。今晚正好十五，本来应该是一个美丽的月圆之夜，只不过阴冷的寒云将这美景遮挡住了，很多人都忽视了它。现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忽然揭开轻纱，美丽得像从神话走出来的神女。

    小区的铁门无声无息间被打开，睡梦中的保安似有所觉，身体动了下似要清醒，只不过月光竟然无孔不入地穿过门隙，将小小的房间渲染得雪白一片——保安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看着冰霜在脚下蔓延，蛇一样爬满他全身。他张惶地挣扎，但身躯却像是被冰冻；他惊惧地张大嘴呐喊，却只能够发出垂死的嗬嗬声。

    披满白色毛发像是豹子，却比寻常豹子更大两倍的生物踏上月华如水的地面，如临大敌般冲着小区低声咆哮。豹子背上一身黑色套头长衫的男子伸出手，轻轻拍拍豹子头，比狮虎更要狰狞数倍的生物在男子手下温顺得像是家猫。那豹头上的手，刻满了青色的纹，仿若天成。

    卷缩在沙发上的男孩突然间睁开眼，黑漆漆一片，就是两个黑洞。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玻璃将房间渲染得雪白。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区的大门，那里的月光格外明亮，空荡荡的地面上月光像雪花一样绽放，明明没有任何人，却让小男孩心头掠过阵阵心悸。

    1303房的老太太又在低声咳嗽了，那个偌大的房间里只住了她一人，负责照顾她的中年妇女只是被雇的佣工，她一般只在白天停留，从来不在这里过夜。老太太曾经无数次抱怨，说晚上如果自己有任何不测，她那不负责任的子女以及中年妇女一定是凶手，要被判刑她才会心安。

    老太太微微颤颤地起身，她忘记关窗帘了，月光惊醒了睡眠很浅的她。她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格外明亮的月亮，低声咒骂几句，顺便就望向了斜对面的1302。

    她突然就像筛米一样颤抖起来，怎么都控制不住，最后更是跪下去。她的斜对面，小男孩隔着玻璃望着她，无声无息地微笑，诡异恐怖。漆黑的眼睛如同漩涡，能够吞噬所有看到它的人的心神。

    房门被一脚踢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消了声的手枪毫不犹豫向小男孩射击，但小男孩突然迈开脚步，窗玻璃在他面前如同空设，他一脚跨出，身体玄而又玄地出现在外边高空。他张开双臂，笑得自由自在，小小的房间终于束缚不住他，心中那根线好像终于断了。窗玻璃在他身后爆碎，碎成无数片。他像鸟儿一样坠落，闯入者急急忙忙跑到窗前察看，气急败坏地在频道里吩咐着。

    月光变暗，清亮的鸣叫声响彻云霄。其实一直站在小区大门外的黑衫套头男子开始激动起来，满是青纹的手紧紧按在心口，用力之大好像恨不得要让它与心脏融合在一起。巨大的生物低声咆哮，躁动不已，但在主人的安抚下不情不愿地趴伏在地。

    一只青色大鸟伸展着巨大的双翅，从月色中飞翔而来，在楼宇间收紧双翅俯冲而下，在小男孩将要落地的瞬间将他接住，振翅向着高空飞去。

    “恶魔……地狱的恶魔……”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老太太喃喃自语，生命的光辉从她身体里消散。

    电话里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宋云将腿搭在桌上，噙着得意的笑，仿佛没有听到骂声一样。

    “是，我明白，出了一些意外，谁都不想的。谁想得到这小屁孩这么厉害？那青色大鸟我可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呢。”宋云的声音格外真诚。

    “我已经反复提醒过很多次，他不是普通人！一般手段对他没有任何用！”

    “但你也没有告诉我他会飞，你应该明白一个会飞的技法者有多难对付。我之前布下的天罗地网统统失效了。”宋云说道。

    电话另外一头沉默半响，“我们的合作继续，你必须得捉到他。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样，你在欧洲的所有项目将会全部终止！我相信周圻应该会对接替你很感兴趣。”

    “当然，我们合作这么久，什么时候先生你发现我是出工不出力的？只不过这小孩会飞，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够飞出这个城市。中国这么大，如果他有心躲起来，你让我怎么找？”

    “放心，按我说的去做，他离不开这个城市。你们还有一周的时间！”

    挂断电话，宋云笑意渐敛，“一个会飞的技法者？应该很多人会对他很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