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才是家
吃西瓜的时候，女汉子和艾丽丽叽叽喳喳地聊着，逗得高桂枝一直在笑，只有娘炮插不上嘴，老老实实地啃着西瓜。好在娘炮的胃口不错，怎么啃也没觉得撑。另外三位聊得爽了，迟迟不见娘炮开口，也觉得有些纳闷。 艾丽丽用手肘顶了顶娘炮问道：“我们聊得这么开心，你倒是也聊上两句啊！” 娘炮笑了笑：“我就听你们聊着，挺好的……” 女汉子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是不是我们说的……你不感兴趣？” 娘炮摇摇头：“不！不！我真的是很想听……以前……以前虽然我父母健在，但是很少有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吃水果的时候，就算是偶尔的日子里他们都在家，也都是各做各的事。很少……很少能够这么一家人坐到一起聊得这么开心……你们继续聊，我就这么听着都觉得很高兴。” 客厅内略沉默了一会儿，高桂枝开口道：“你是我儿子。”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三个年轻人都是一愣，但很快，也都咀嚼出了其中的味道。娘炮埋下头啃了一大口西瓜，含含糊糊道：“还是这里好。” 艾丽丽不太明白情况，但是女汉子却明白。之前的林雪菲虽然拥有不错的家世，但父母都是“忙人”，除了本身的教学之外，其行政级别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有太多时间留给家庭。再加上林母对林雪菲近乎苛刻的要求和“成凤”的期望……确实很难让人想象出这是怎样的家庭关系。 相比之下，帅小兵和高桂枝的相依为命，再加上艾丽丽那股子永远也浇不灭的热情，让这个家充满了人情味。娘炮的身份虽然已经暴露，但却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他，反而竭力让他融入这个家庭。这个家，更像一个“家”。那个“家”里虽然父母都健在，但整天都是没完没了的教研会、动员会、总结会、交流会，还有没完没了的应付检查、接待领导，完事了回家还要揪住自己没完没了的思想审查和“政治”审查。 自己不像是女儿，而像是囚犯，一个带着原罪的囚犯。自从开始上学的时候开始，自己就像一个有案底有前科的人一样，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监视着，稍有逾矩就会立刻被严厉训诫，就连别人犯错哪怕与自己毫无关系，都会以“无则加勉”的名义被旁敲侧击地教育一番。而从身体开始发育起，自己哪怕与男生有一个眼神交流，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把小报告打到老师面前，又在第一时间被告知父母，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思想教育。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告知，自己是父母的脸面，自己活着是意义就是维护父母的脸面，将来要为父母挣得足够的脸面。 而现在的这个家里……让脸面神马的都见鬼去吧！ 娘炮活得无比轻松自在。虽然当女人的时候总是生活在各种目光的聚焦中，生活在各种被人羡慕嫉妒恨中，那种满足感确实让人很舒服；但娘炮还是觉得，这种满足感体会的时间久了，也就没了太大的意义，就像是一件自己心仪已久的衣服那样，一开始买回来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穿，但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当回事了。大概只有得不到这些的人，才会去如此努力争取吧…… 艾丽丽擦了擦嘴，用沾满西瓜汁的手在娘炮肩膀上拍了拍道：“快点吃！等会儿帮姐拼一张床！” “怎么能让你睡这个！”娘炮看了看艾丽丽从超市拖回来的折叠床，“你睡我房间吧！” 艾丽丽朝女汉子一指：“她呢？我这折叠床只够睡一个人的。” “你们睡一块儿呗！反正都是女人……”娘炮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有些尴尬地看着艾丽丽和女汉子。 艾丽丽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还能把她当女人看么？别说睡觉了，洗澡上厕所都得躲着她！”艾丽丽平时看上去挺大方，但在这个“原则”问题上还是选择了不让步，毕竟她陈述的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到也就罢了，如今都知道真相了，无论如何是不能把女汉子当女人看了。 娘炮没法争辩，只得点头答应。 家里的小书房不大，紧挨着储藏室。很多年前房子拿到手的时候，同户型的住户们都选择把储藏室的墙打通，扩大书房面积。而高桂枝一来没钱，二来这个家只有孤儿寡母，也就没考虑多住几个人的问题。虽然是“书”房，但里头空荡荡的。以前的帅小兵虽然不是学渣，但也不是学霸，独立的书房从来没用过，伴他度过寒窗生涯的也就是卧室那长书桌而已。 “这个……什么都没有唉……没空调怎么睡？”娘炮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我们把我房间的床搬过来……我跟菲菲睡这屋吧……” “你们想热死啊？”艾丽丽翻了个白眼，“明天我叫人来装空调，放家具。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娘家了，这屋就是我的！你三哥不住我那儿的时候，说不定我就回娘家陪干妈！” “好。”高桂枝在客厅听到这句话，言简意赅地点点头，继续看着正在猛吃西瓜的女汉子出神。 “问题是这里真的太热了！”娘炮无奈道，“这种天气，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没空调，夜里睡不踏实……” 艾丽丽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娘炮说得对。这种大伏天，天是烫的，地是烫的，空气是烫的，就连竹席都是烫的，风扇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到了晚上，有时候比白天还要闷热……“要不今天我睡客厅吧，客厅有大空调，说不定我还得裹条毯子防着凉呢！”艾丽丽如是说。 这个主意不赖。不过家里的沙发是老款沙发，都快赶上娘炮的年龄了，再也不适合当床，娘炮和艾丽丽最终还是选择了在一个不正对空调的地方把艾丽丽的折叠床放了下来。在床上先铺上一条毯子在铺上一床席子，最后放了枕头和薄被。 忙活完这一切的时候也才不到九点，按说夏天的这个时间点距离睡觉还早，艾丽丽把自己买来的各种衣服分类打包，重新用袋子装好，放妥，又找了纸笔，兴致勃勃地拉着娘炮去研究如何布置小书房了。 女汉子也不妒忌，反正她也知道艾丽丽绝对不会和娘炮发展出什么结果，而且艾丽丽也只是把娘炮当女人。此时的艾丽丽还沉在那股子新鲜劲儿里头，女汉子也没搅了她的兴致。要说女人除了买衣服买鞋子买化妆品之外，恐怕最上心的就是装修房子了，尤其是自己的卧室，无论如何也要弄得漂亮。 房间虽然不大，可正是这“不大”也使得布置起来不用太伤脑筋，艾丽丽的女人本性被这么一间斗室彻底激发出来，而娘炮在身份被揭露之后也在艾丽丽面前抛开伪装，跟艾丽丽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房间如何去布置。娘炮的积极也不是被艾丽丽逼出来的，而是从小到大，自己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发言权，跟着石秀珠到了荣泽公司之后一直都是住的公司宿舍，也谈不上布置自己的空间，如今艾丽丽这么一撺掇，娘炮不仅仅帮着艾丽丽出主意，而且还在盘算盘算如何改造自己的房间。 “小兵……”高桂枝看着女汉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误，连忙改口道，“菲……丫头……呵呵……妈都不知道怎么叫你好了……” 女汉子放下最后一块西瓜皮，用纸巾擦擦嘴道：“随便，顺口就行！听了二十几年的‘小兵’，换个称呼我也没意见……” 高桂枝宠溺地摇摇头，朝女汉子招招手道：“来，丫头到妈这边来坐！” “唉！”身份揭破之后，女汉子反而觉得无比轻松，痛痛快快地答应了高桂枝的要求，起身坐到了高桂枝的身边。 “近点儿！”高桂枝还在招手。 女汉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挪挪凳子，挨着高桂枝坐了下来。 高桂枝伸手搂住女汉子的脑袋，女汉子顺从地将身子侧过，整个人钻进了高桂枝的怀抱里。 “妈……” “哎！……”高桂枝激动地应了一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孩子，当了女人……觉得委屈不？心里不痛快的话，告诉妈！” 女汉子摇摇头：“没有啊，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就是时常想家……” “想家啊……”高桂枝笑了，“甭想了，以后想要回来就回来！哎呀……想不到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突然就变成女儿了……不不不……变成儿媳妇了……这老天爷啊……你们说，以后你们两口子如果吵架，我该帮着谁去？两个都是‘亲生的’啊！” “那你就甭管了呗！”女汉子直接道，“手心手背都是rou，能怎么管啊？反正到时候你帮他，我就哭……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丫头，怎么哭都没人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