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季晓娟
第二天，我上了一辆公交车，这是一夜查地图得出的结果，要找季晓娟，这趟车是必坐的，还要再换乘两次车。 上了车，没有售票员，只看见前面的乘客在司机的眼前拿出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就过去了。 晃的什么呢？我该怎么办，要不把我的布包，或者地图晃一下，能管用不？我觉得有点悬，就尴尬的站在那里，后面的人不停地催我。 司机不耐烦看了我一眼，说：“投票、投票，一块钱啦！” 我一听，如释重负，拿出一块钱递给司机，司机没有伸手，皱眉道：“无人售票，投箱子里。” 我又一次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司机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大铁箱，上面一道开口，说：“这里面，知道嘛？” 我赶紧把钱塞进去，立刻往后走。就听到后面的乘客来了一句：“原来是个土包子！” 去你妈的，我装作没听见。 换乘下一路时，我学聪明了，一上车就拿出一块钱，准备投到箱子里，没想到这辆车上没有箱子。 我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司机时，后门处一个胖胖的女人站起来，大喊道：“往后走啦，站那干嘛呢，这边买票！” 原来这辆不是无人售票，我暗骂：“真他娘的麻烦！” 走过去，胖女人问道：“到哪儿？”我再一次傻住了，无奈之下想起地图，拿出来指给她看，她瞅了一眼，说：“两块！” 千辛万苦吧，终于站在了第九中学的门口。 我们因为要合并学校，所以人心惶惶的，要升初三的班级提前一周就放了暑假，此刻季晓娟她们应该还在上课，但也没两天了。 大城市的中学确实和我们的不一样，就光是那大门，修的比县委大院还气派，里面更不知有多大。九中还是一个同时拥有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学校，里面的学生加起来，怕是不下几千人。 我怯生生的往里走，立刻被门卫一声断喝：“干嘛的？” 随即从屋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身保安制服。我那时还分不清保安制服和警察制服有什么区别，一看之下以为是警察，吓了一跳，想道：“真是牛啊，雇佣警察看大门！” 但我对警察素无好感，冷冷的说：“找人！” “找谁？” “初二四班，季晓娟！”我回答。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弟弟！” 估计他也根本不认识季晓娟是谁，只是例行公事的盘问。 他打量了我几眼，说：“乡下来的？” 我有些反感，说：“是的！” 他呵呵一笑，说：“我也是乡下来的，呵呵！好了，快去吧，往里走，第三排教学楼，二层。记得一会儿他们上课时你要抓紧出来啊。” 没想到这人挺好的，我赶紧道了声谢，走了进去。 正是大课间的时候，很多同学在走廊上、院子里嬉戏。我按着保安大哥的指点，找到那座教学楼，走上二楼。 来到挂着初二四班牌子的教室门口，我往里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季晓娟，正好有一个女生走出来，我赶忙拦住她，问：“你好，能帮忙替我喊一下季晓娟吗？” 那个女生愣了一下，问：“找谁？” “季晓娟！”我又重复了一遍。 那女生“嗤”的一声笑了，那笑容让我感觉很古怪，她翻着眼看了我两眼：“你是她老乡？” 我连忙点头，说：“是的，以前的同学。” “她从考完试就请假了，没来上学，估计是想退学吧！”她冷淡的回答。 我有点懵了，这时候其他几个同学围过来，像看怪物一样打量我，纷纷问那个女同学：“干嘛的，这人干嘛的？” “季晓娟的老乡，来找季晓娟的。”她懒洋洋的回答。 随即响起一片哄笑声，接着刺耳的议论传来： “一看和那丫头就是老乡，土包子！” “难道是来投奔季晓娟的？” “投奔个头啊，那丫头自己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可以和那丫头一起打工啊，反正要辍学！” “说不定是她男朋友吧？” “嗯，很配，都是一身土气！” “你们懂什么，这叫纯正的农民本色，永远的农民啊！”哄笑声再次响起。 我扭头就走，心里已经略微有些明白季晓娟的处境了。虽然这些人说话很气人，但我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季晓娟。 刚要下楼梯，一个女生从后面喊住我：“那个谁，老乡，你等等！” 我一回头，看见一位打扮时尚的女孩子走过来，身高近一米七，亭亭玉立的。我心里纳闷，这些学生怎么都不穿校服，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呢，难道是因为经济困难，学校里没有统一订做校服？ 她走到我面前，打量我几眼，问：“你找季晓娟？” 我对这些人都没有好感，冷冷的嗯了一声。 她不介意，继续道：“我是季晓娟的好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你要是可以等到放学，我陪你去找她！”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找到。”我怕她们又是存心耍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她似乎有些着急，说：“那你等会儿，我给你写个地址，你对小娟的情况不了解，根本找不到她。”说完跑回教室里。 最后这一句引起我的好奇，就站在原地没动。 不一会，她出来了，手里一张纸条，我接过来一看，是两个地址，我有些疑惑。 她解释道：“上面这个是她家，但她或许不在家里，底下这个是她工作的地方，不在家就在那里。” “工作？她不是上学吗？”我更加疑惑。 “唉，你见了她之后，还是让她自己告诉你吧，她挺苦的。”那女孩子眼睛有些微红。 我看出不像作伪，道了声谢，转身下楼了。 刚走出教学楼，看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在吵架。 女生在大声的质问男生：“沈军，你不承认是吧，你来这里是不是找她？” 那个叫沈军的男生说：“没有，我就是随便转转，你小点声行不行？” 女生冷笑：“随便转转？就从高中区转到初中区了？你是高二的学生，不是初二的！” 沈军低声说：“就是随便转转，初中区又不是不能来！” “你放屁，你分明就是来找那个土包子****的，想趁着放假前约一下？下次我见了她，还要打她一顿。”女生有些口中无德。 我听了一愣神。 沈军嗓门也大起来：“郑雪，你别无理取闹，我谁也没找，要找也是别人先找的我。” “先找的你，你好大的脸啊，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女朋友？你这个流氓！” 沈军显然很忌惮这个郑雪，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给我留点面子，我是流氓，行了吧！可这个流氓就喜欢你一个，别人那都是逢场作戏，玩玩的！”说着上去搂女孩子的肩。 他虽然声音低，但我还是听的清清楚楚，渡相截功不是白练的。我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流氓，当着女朋友的面，敢说和别人玩玩，真是无耻啊！ 那个郑雪在他怀里挣扎，嘴里嚷着：“不行，我不允许你和那些贱货玩玩！”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不玩不玩。”说着搂着郑雪走向远方。 看着一场纷争就这样烟消云散，我不禁感到好笑，这个沈军还真有两下子。 但刚才郑雪嘴里的“土包子”三个字让我很敏感，难道和季晓娟有关系？但又一想，大概天京人喜欢这么骂人，我刚才不也被骂成土包子吗，或许所有的外乡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土包子吧，这学校不可能只有季晓娟一个外地人，凑巧而已。 跟那个保安打了个招呼，我就走出了校门。 天京这地方真是够大，道路也不正，我老是弄不清方向，在找季晓娟的家时，费了不少周折。和平区彰武街道办事处，这地方听起来就是一条街，谁知道人家竟然是一个镇的编制，甚至行政级别比镇还高了半级。 一路打听，到了下午三四点，才在一个胡同里找到纸条上的那个地方。 站到那里，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是在高楼底层的外部，搭建的一排简易的平房，很像是临时设施，低矮的屋顶，伸手就能够到屋檐，根本就是电视上看到的棚户区。 每当电视上演这些事的时候，奶奶总是说，看看，城里人有什么好？住的多艰苦？ 难道他们家就住在这里？老家的房子也比这个好不知多少倍啊！ 这一排平房有几十间，每个破旧的门上或正或斜的挂着门牌号，井栏胡同3-1、3-2、3-3等等，一直排到3-**。 地址上写的是3-17，但门上一把锁，宣告了家中此刻无人接待。 我敲开隔壁几家的门，询问这家的情况。在这里住的差不多都是外地人，一个安徽的老乡热情的给我介绍情况。他证实，17号一家住的正是姓季的三口人。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是说一切都好吗？你不是说同学们都对你很友善吗？你不是说住在高楼大厦里吗？ 安徽老乡告诉我，一家三口都出去做工了，女孩子不上学时，就去打临工，好像在一个餐馆做服务员，具体哪一家不知道。 我谢过他之后，就按着地址上写的另一个地点找去。 将近晚上七点了，我终于找到那家“春江饭庄”，不大的门帘，但显得很干净，一个简易的霓虹灯箱放在外边，算是夜间的招牌。 幸好现在是夏天，七点时天还没有全黑下来。透过玻璃门，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两桌客人在吃饭。 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旁边的台阶上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不知这次来的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