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解惑
张家一门,从明清开始就是书香门第、杏林传承。清兵入关后,民风尚武,加之中医经络之学本也离不开武术,所以渐渐地武术也成了张家子弟的一门必修课,但却不曾荒废了诗书。张敬尧去世时不过三十多岁,那是张骁臣也不过七八岁,本不可能亲自传授他多少本领。但这父子俩却都天生异人,自幼好学,不可以常人度之。 张敬尧从十几岁就开始记录自己的所学,开始是无意识的自己总结,为了更快的进步。到了二十几岁,就变成了有目的的整理。他整理记录的内容很多,也很杂,比如张家医术、武术、气功,还有在义和团任大拳师时所学的画符、禁咒、祭祀等,另外他还详尽记录了义和团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甚至包括每天的活动。 可以这么说,张敬尧记录的内容,像日记一般,基本可以还原出他完整的一生。可惜的是,虽然他的一生很短暂,只有三十几年,但要记录的东西却是非常多,由于战乱,迁徙和流离失所是难免的,在不停地奔波中,张敬尧老先生的亲手札记基本上丢失殆尽,只是有几十本薄薄的小册子,被张骁臣认为是最重要的,拼命保存了下来。 也正是靠着这几十本小册子,再加上后来求师访友,张骁臣苦心钻研,终于自学成才,成了远近有名的中医和拳师。 张老爷子对我们说:“根据先父留下的记载,运嘉他们两个人明显是受了庙中暗藏的禁咒侵蚀,被扰乱了心神。”张老爷子哪都好,就这一点,一说到他的专业时,他总是咬文嚼字,文绉绉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许,这是他从心里敬畏学问的一种表现吧。 张老爷子解释说,所谓的禁咒,虽然有其神秘的一面,但有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比如我们在古庙中见到的那幅壁画,说穿了也不是多么法力无边,倒是其中下咒者的心思奇巧,让人叹服。 据张老爷子推断,那幅壁画,采用了一种特殊的反光砂,原理类似于后世的底部涂上黑漆的特殊玻璃。这种反光砂,按着不同的秩序排列,当光线从不同角度照射时,就会反映出不同的画面,当光束不停地晃动时,甚至可以产生连续的画面感,就像是事物活了一般。 至于我们听到的声音,张老爷子解释,这是绝不可能的。那为什么会有声音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幻觉。之所以产生这种幻觉,是因为壁画中同时配备了一种迷幻粉,就像后世的乙醚,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但又不同于乙醚,这种迷幻粉里含有多种成分,甚至有一种是带有慢性毒性的,就像腐尸毒,一旦被吸入肺部,如不及时治疗,就会在身体内腐蚀,越来越严重,其实更严格来说,腐尸毒应该是一种细菌。 这个地道已经封闭很多年了,里面的空气是静止的。但被我们打开洞口,造成了空气波动,且随着我们在地道内的走动,带起的气流终于激荡起藏在地道最深处壁画上的***物,我们就此中招了。 奇特之处在于,几种迷幻的药物配在一起,竟然不光是将人迷倒,而是使人随着感观产生幻觉,甚至幻听和幻视,直至癫狂。而腐尸毒的毒性竟然不再进入肺部,而是和迷幻粉相辅相成,进入了神经系统,使得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症状越来越严重。 我提出疑问:“为什么胖子没事,而猴子比我症状轻呢?” 张骁臣笑着解释:“能能是教内人士,又是被当做下任坛主培养的,按照教规,他应该在很小时就接受过教中洗礼了。洗礼并不单纯是一个入教仪式,在洗礼之后,还要按着规定连续七天,每天用教内的‘驱罪金粉’融于水中泡澡。所谓的驱罪金粉,其实是教内秘制的一种抗毒药物,类似于现在的预防针,可抗多种毒药。这次的禁制从毒性上说,不过是个下等禁制,毒性很小,所以他才没有中毒。” “至于你为什么比另一个小同学中毒深,”张骁臣摸了一下并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呵呵的笑着:“我刚才给你号脉,觉得脉象沉缓,虽是在病中,但经络畅通,气息流转有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大概是练过特殊功法的人。” 看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张老爷子的笑声更加的爽朗,为自己神奇的医术而自得吧。旋即,他笑声收敛,皱了一下眉头说:“可惜,就因为你身负异禀,所以多受了这许多的罪。” 我迷惑不解,洪奶奶也插嘴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次的禁制中不光有我前面说的几种材料,更有一种专门压制武学的蚀功散,这种药对不会武术的人没有任何作用,但对功夫越高的人,损伤越大。你的经络畅通,这些天蚀功散早已随着你的经络游走全身,所以你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很不容易了。” 我听了,有些发呆,蚀功散,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洪奶奶却叹息着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喃喃道:“这孩子,可真遭了罪……” 接下来说到如何救治,张骁臣正色道:“按我们七星坛的驱魔仪式,配合祛毒法则,辅以汤药,应该不是太难。祛毒法则和汤药,我可以做到,但教中的驱魔仪式,却需要请赵坛主和圣姑想办法了,明天就是月圆之夜,正好为两个孩子祛毒。” 洪奶奶想了想,爽朗的说:“就这么办吧,虽然这么多年快忘光了,但大体还记得。” 胖子自告奋勇的说:“那我今天回家喊我爷爷,让他明天过来。接猴子的事也交给我了。” 张老爷子点点头说:“真是好孩子,你爷爷若有顾虑,就说张骁臣爷爷请他来的。”张老爷子在十里八村都闻名,想必和赵殿奎早就认识,只是以前不知道关系而已。 转过头,对我说:“运嘉就不要回去了,晚上在这里我先给你煎一副药,提前化解一下体内毒素,毕竟你比刘冰中毒深。” 我默默地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家里担心,已经让人捎信回家了,再从张楠家给家里打个电话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是我和张老爷子并不熟,住在人家里多有不便,传出去住在张楠家里,那成什么了?那个时候的少年,面子问题还很是个问题。 洪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接口道:“我看可以,晚上就让他住我那里吧。”在洪奶奶家住过几次了,倒是轻车熟路。
胖子回去了,怕天黑路上不好走,就没有留下吃晚饭。 我们的晚饭是在张楠家吃的。张楠的父母外出了,据说要晚上才会回来。 张老爷子虽然精通各种奇门异术,但却也有些大男子主义,是绝对不肯下厨做饭的。晚饭是张楠张罗的,并喊来了刘姐一起给她帮忙。洪奶奶一面和我们聊天,一面照看着琦琦。 晚饭很丰盛,虽都是常见农家饭,但依然可见张楠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洪奶奶笑着打趣她:“楠楠的手真巧啊,这要是以后谁家小伙子娶了你,可是有福了!”把个张楠羞得满脸通红。 晚饭前,张老爷子就张罗了不少的草药,熬上了药锅。现在,更是拿出一大坛酒来,倒在烧壶中,在炉子上温热。 我本没有心情喝酒,张楠也不会让我喝酒的。但张老爷子说,这是陈年黄酒,是我饭后中药的药引子,目的是让我喝了以后发汗,让药力带着毒素随着汗水发出体外。这方法虽不会除根,但可有效减轻症状,并嘱咐我尽量多喝,不要怕醉。 张楠听了,自不会再阻拦。洪奶奶更是慈祥的给我倒酒,并嘱咐我:“多喝点,别怕,今晚奶奶看着你,乖啊!”我快囧死了,但心里满是感激。 张骁臣对洪奶奶说:“洪大姐,今晚还真是需要有人照看他,服药之后他应该会全身大汗,一定不要让他着凉,更不能让汗毛孔收缩,那样毒素就会永远残留在体内。不管他出多长时间的汗,都要顺其自然,等药效过了自然收汗为好,还有就是记得补充水分,不要脱水。” 有了这个充足的理由,我的酒肯定少喝不了。陈年黄酒并不是很辣,有一股nongnong的药味,但听说后劲很大,却不伤身。 趁着酒意还没上来,我喝掉了那晚苦涩的药水。 张老爷子用暖壶灌了半壶老黄酒交给了洪奶奶,嘱咐如果发不出汗,就再补充几口,这简直就是把我当成了酒鬼对待啊。 在跟着洪奶奶往她家走的时候,我还在昏昏沉沉的想:“不知会安排我睡在哪个屋子。”马建军是不在这里住的,刘姐和琦琦已经回来睡了,睡的是洪奶奶的那间屋子。“看来,她们娘儿三个是准备挤一挤了。”我想着。 果然,我还是睡在了原来那间屋子,只是已经被刘姐铺好了很厚的被褥,感觉比上一次柔软多了。 洪奶奶给我拿来了热水,帮我洗手洗脸,甚至连洗脚时都要动手,我赶忙弯下腰示意自己来。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给我洗脚,我真的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