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方城
古岭山道上，衣衫褴褛的人们三三两两结队而行，朝着远方迁徙。 这是一波难民潮，昨晚尸王出世，意味着未来不久必有大乱，最快一两月，多则两三年，所有人都想逃离此地。 其中一股难民潮径直奔向东北方向，犹如洪流般，席卷向终点处的一座小城。 城虽小，四面却都被高耸的墙体包围，城外更有护城河，河边还有铁棘网。 护城河是拦阻尸鬼的，里面早已没有了水，都堆满了烧焦的尸体。 低阶的尸鬼愚笨，企图靠近城中，就容易跌进护城河里，长期累积下来，河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塞满，而城门口的卫兵就会放把火，把河里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 偶尔有尸鬼越过了护城河，便会撞上铁棘网，捅个千疮百孔，最后被巡逻的士兵解决。 这种种防御手段已是远胜寻常山寨，但还不仅于此，小城真正最强的防御，在于那四面高耸的城墙。 墙体上有巫师留下的符文，威力惊人，据说甚至可阻拦相当于炼体十段的可怕尸鬼。 种种手段，使得小城固若金汤，城内人安居乐业，外面的人自然都想进去。 自古岭而来的难民潮，汇聚成洪流迁徙，都试图进入这座小城。 此城，正是百方城。 “全部退散！听到没有，无居民身份者不允许进入百方城！” 城楼上，两列士兵持剑而立，为首者是一名脸上带疤的中年男子，正对着聚集在城门口的一大群难民喊话。 “让我们进去吧！什么活我们都能干，只要让我们成为百方城的居民！” 几名年轻力壮的难民大声道。 “让我进去吧兄弟，我愿意奉上全部身家财产，只求得几个避难名额！” 某一处山寨的老寨主手颤巍巍的抱着一个箱子，那箱子里装满他的全部身家。 城门外一片混乱，难民们互相推搡骂人，到处都是喧嚣声，求城里的人开门收留。 “看来进城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离城门口稍微远些，王文看着前方拥挤的人潮，忧心忡忡。 方宇也皱起眉头，前两日尸王出现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难民涌来百方城。 这等情况下，进城可非常不容易。 “全部退走！你们这样只会引来尸鬼，对你我都不利！最后说一遍，再不走，就乱箭射杀！” 城楼上那中年男子劝了大半天，城楼下的难民却始终不肯走，甚至有一些尝试突围而入，终于是把他给激怒了。 他的身上波荡出滚滚惊人的气息，声若雷霆，特别配合他脸上的疤痕，整个人显得格外凶狠。 “这人实力很强，恐怕是炼体七段以上的引气士吧？” 王文远远看着，做出判断，这等高手，屠戮一般凡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叫卫征，百方城巡防营的队长。” 方宇喃喃道，眼里流露出追忆之色。 大半年前他与母亲被驱逐出百方城，正是卫征亲自送出来的。 不过他并不恨卫征，他有他的职责在身，向来只是恪尽职守罢了。 城楼上卫征动怒了，城下聚集的难民们当下安静了不少，大部分人满脸惊慌的退后了。 百方城能容纳的人口有限，不可能大开方便之门，他们其实心知肚明，先前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 不过难民中终究有些硬茬子，不愿离去，甚至更想要顺着墙根攀爬上去。 “哎呀！” 只不过刚爬没几步，城楼上就有士兵扔下了石碾子，把他活生生击落。 “动手！” 卫征眼见这群人冥顽不灵，无奈怒声道。 咻咻咻！ 城楼上飞下一片箭雨，当场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们只是想进去而已啊！” 有中箭者悲愤道，满脸怨毒之色。 “你弱你有理！百方城若是想进就能进，早就被尸鬼攻破了！” 卫征眼爆精光，予以回应。 在拜月国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城池能养活的人口是很有限的，要维持稳定更是极其困难。 随意放一波难民潮进去，可能危害城中数万常居人口的性命安全。 过去便有这样的例子，一座小城的城主起了恻隐之心，不顾城内能容纳的人口有限，硬是收留了数百难民。 结果其他地方的难民听闻，也纷纷涌了过去，结果导致大乱，最后整座城被破，那城主一家老小全部死去，老城主悲愤的自杀了。 这样的口不能开，不然容易导致悲剧。 城楼上的士兵们表明了坚定的立场，看着当场被射伤的不少人，绝大多数难民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们本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而来，早知要进城是何等不易了。 人潮渐渐退散，城楼上的卫征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人越聚越多，到时人手不足怎么办？ 城墙上的符文只能防御尸鬼，对人可一点用都没有，平时都是他巡防营的兄弟在负责巡逻守卫。 眼看人差不多都散了，只有一小部分不甘心的留在原地，方宇带着母亲和王家人靠近了城门口。 “卫队长！” 他对着城楼上喊道。 正准备离开休息一会的卫征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探头看了下来。 “方少爷，方夫人！” 卫征看清楚人不由得脸露喜意，但脸上很快变得尴尬。 此时出现在这里，方宇的目的不言而喻。 “方少爷，夫人，根据百方城城规……” 他迟疑的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次回来是来参加年祭的，这个理由可以吧？” 方宇严肃道。 每年方家年祭，家族所有成员都要聚于一堂祭拜先祖。 方宇一脉身为家族嫡系，自然有资格参加年祭。 “年祭？” 卫征听闻愣了愣，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方少爷，你想以这个理由回来自然可以，只是就算进了城，说不定会更危险。” 他隐晦的提醒道，百方城主要由方家和百家两大势力组成，关于方家各支的明争暗斗他很清楚。 城外虽然危险，但只需躲避尸鬼，但进了城，有时人心更可怕。 有些话他不方便当面说，希望方宇自己想清楚。 卫征和方宇说话间，城楼上的几名士兵脸露异色，有一个急匆匆的走掉了，不知去了哪里。 “卫队长无需牵挂，我心中自有打算。” 方宇坚定的道，他知道卫征是好意。 “那好，罢了，我这就给你开门！” 卫征咬了咬牙道，方宇父亲还在时，对他颇为照顾，他心中一直念旧。 当初把他们母子赶走的时候他内疚无比，一直担心他们过得是否可好，如今回来了，他没有理由不开门。 咔咔——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这声响顿时惊动了还未走远的不少难民。 “门开了！开了，快进去！” 有些难民立即想钻空隙进去，不料从城门里先走出了一队精神抖擞的士兵。 “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士兵们拔剑出鞘，各个一脸肃杀之气。 身为百方城的城卫兵，他们的实力自然远非一般人可比。 难民们吓得退后，有些人眼中蠢蠢欲动，满脸不甘。 卫征从门中走了出来，主动迎上了方宇等人。 “方少爷，许久未见了。你，气色怎么那么差？” 卫征来到近前，这才发现方宇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吓了一跳。 特别他虽然头上包着头巾，但两边露出的鬓角斑白，显然情况很不乐观，少年白了。 他内心唏嘘，看来方宇这大半年在外吃了很多的苦，身体比往昔更差了。 他暗自叹气，如此情况下，方宇进入百方城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话他自然没当面说，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是懂的。 “我没事，感染了风寒罢了。娘，王叔王婶，我们进去吧。” 方宇看向身边的人。 “方少爷，这可不好吧？” 卫征先前并未注意到王文一家人，更没想到方宇竟然还要带外人入城，当下脸色微变。 “有事情到时我负责，他们是我和娘的救命恩人。” 方宇笃定回答，若不是王叔王婶多番照顾，他和娘又怎么能坚持到今天？ 因此，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王叔一家三口带入百方城，让小平安有个安全的环境可以成长。 “那行吧，只是到时只能由方少爷向议老堂解释了。” 卫征不愿阻止方宇，但也不想因此被苛责。 百方城与很多城池不同，并无城主，而是由百家和方家两大家族的宿老组成的议老堂来决断城中大大小小事务。 “那是自然。” 方宇点头答应，挽着母亲的手向城内走去。 王叔和王婶抱着小平安，脸上都有些兴奋，如果真能进入城中，那将安全太多了！ “终于回来了啊，也不知原先院里栽种的月昙花死了没有？” 颜正芸看着城牌感慨道，想起他们原先所住的院落。 方宇心有戚戚焉，想起以前父亲还在时，他们一家人也曾生活得很快乐。 如今，恐怕物是人非了。 “慢着！被剥夺了居民身份的方家弃子，有何资格重回百方城？” 一行人正要步入城内，从城中却大步走出了三四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