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人在江湖
玄山子在擂台边上闭目养着精神，周围环境当中的喧闹好像都被他完全给撑开，就好像他的周围有着一张看不见的玻璃罩子一般，让人很难触摸到真正的他。 但，虽然是闭着眼睛，玄山子也能够感受到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 对手那征询的目光，观众兴奋狂热的目光，自己门派当中的众人的希冀和充满信心的目光，这些视线当中所蕴藏的能量让他一时间有些着迷，仔细感受着四周围情绪的微妙流动，就好像是处在深海当中的鱼，虽然没有光亮，但是水流的暗涌，仍然将周围的一切展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对于自己，玄山子很是了解。 作为太乙门这一代的代表门人，玄山子在武林界当中的声望也很是煊赫，这不是门派的背·景就能够带来的，大多数时候，这些还得看自己本身的努力，不说的别的，光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太乙五行拳，在武当内部会武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 这一次作为先锋上场，玄山子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注定好了一般，让人很难再生出激情的念头…… 这种感觉，还真是可恶啊。 微微叹息了一声，玄山子缓缓睁开了双目，轻描淡写地看了擂台一眼，然后……他的目光便和郭修相遇了。 心中动了一下，玄山子感觉自己彷如平湖一般的心境竟然突地出现了一抹涟漪，涟漪仿佛推动多米诺骨牌的那一丝微风般，骤然便在心海当中翻起了滔天的巨浪，竟然使得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郭修冲着玄山子微微一笑，对于武当，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当初在开山门之时，要不是守道子出手帮助自己，现在自己能不能站在这里还很难说，那个人情几近于救命之恩，郭修到现在还没有还清。 所以，当听到有太乙门的比武之时，他几乎就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就决定过来观看。 不仅仅是因为武当的名声，更是因为，郭修对于和三丰派同气连枝的太乙门，充满了好奇。 没错，就是好奇，而这种好奇感，更是在看到玄山子的时候达到了的顶峰。 因为郭修突然发现，对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杀气，以及煞意纵横的面庞上，无一不在讲述着一件事情——这，可不是一个安于清修的道士。 对于十一省会武，郭修虽然看重，但是大部分都是站在门派的层面上的，实际上，对于这些来参加会武的武者，郭修心中多少有一些……不屑？ 没错，就是不屑。 这是狼看见羊之时的天性流露，猎物和追猎者，根本就不可能站在同一平面之上。 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武林界的真理。 这些武者看上去或许悍勇，或许高深，但是不论年纪多大，大部分在郭修的眼中，都还是带着一些稚嫩。 没有经历过硝烟的擦拭，刀枪是不可能震慑住敌人的，而没有经历过鲜血的浸泡，武者也永远只是武者，没有办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 古往今来，倒在战场当中的武林高手多了去了。难不成是他们的战斗力没有一般的士兵强么？这肯定不是。 归根结底的原因，还在于，他们没有见过血，而士兵们，大多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但是面前的这个玄山子可不同，郭修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同类的熟悉感，这不由使得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家伙，也是追猎者。 “玄山，上擂了。” 边上的守全提醒了一声，顿时将玄山子从惊愕当中唤醒过来。 “恩，好的，师叔。” 应了一声，玄山子忍不住又看了郭修一眼，可是刚刚的感觉却再也没有了，此刻，对方就好像只是一个无害的路人。 “难不成真的是我的错觉？” 微微嘀咕了一声，玄山子摇了摇头，一个纵跃，人如飞鸟，直接就踏上了足足两米高的擂台，看向了对面那个对手。 “徐州霸王门，听名字是挺霸道啊，这门派究竟是什么来头？” 瞿阳在郭修边上咂了咂嘴，颇为有趣地看着那号称霸王门的几人，感觉很是好奇。 “那也只是一个名头罢了，小姑娘，你可别被他们给糊弄住了。” 在郭修几人边上的一个老者笑眯眯地发话了，虽然是在跟瞿阳说话，但是眼神却是看着郭修。 “老朽姓方名致德，郭长老，有礼了。” 向郭修施了一礼，郭修忙拱手回礼，口中称了一声方老。 对方倒是没有像是其他门派一样对于药王派颇为忌惮，脸上的笑意始终透着一股祥和，呵呵笑着跟瞿阳说起这霸王门的事情来。 “这名号也只是交给外人听的，那个是霸王门的门主陈涉，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他虽然号称是承技于西楚霸王，但是真正的根底，却是出自于洪拳。” “洪拳？” 瞿阳显然是听过这个拳种，虽然不是太了解，但也是知道那是粤东省的拳术，历史悠久，丝毫不下于其他的拳法。 “没错，南拳五家，洪刘蔡李莫，在当地一直都很有名望。而这一次霸王门的出战，便是相当于帮助洪拳打头阵，要把气势给打出来。” 方老解释着，瞿阳却是似懂非懂。 “为什么要这个霸王门出手打出气势啊，洪拳自己怎么不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方致德呵呵一笑，开口道“洪拳门的源头在粤东，是属于典型的南方武术，相比起讲究以柔克刚的道家拳法来说，洪拳讲究硬桥硬马，功底扎实，像是北方拳术倒是多过于南方拳术。就像是许多源远流长的武术一样，洪拳门当中也同样是出过不少武术高手，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在清末之时名扬两广的广东十虎。” “这我倒是知道，黄飞鸿他爸爸嘛。” 郭超在一边插了一句嘴，也是被方致德的话语给吸引了过来。 “没错，”自己的话语被打断了，方致德也不生气，依旧十分和气地解释道：“基本上现在看的许多清代的武侠剧，除却霍元甲是燕青门的之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大侠都是师出洪拳门，其中包括方世玉，黄飞鸿，洪熙官等著名的大侠，那时候也是洪拳极度辉煌的时期。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洪拳的昌盛。” “但是啊……”方致德叹了一口气，“最近的十几年，洪拳的日子可不是太好过，在两广地区的发展基本一直是被咏春给压着打，虽然也尝试着走向世界，但是因为没有找到推广点，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也不如咏春的实战和泼辣，这对于洪拳门来说是万万不能忍受的。这一次会武也是如此，他们不能够轻易失败，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探探路。陈涉的实力毕竟他们心中有数，这是在通过他来衡量这一次对手的实力阶级啊。” “那这样的话，倒霉的不就是那个霸王门门主陈涉了么？” 瞿阳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惋惜，她刚刚还感觉陈涉威风凛凛来着，此刻听说了内情之后，倒是感觉他有些可怜了。 “对啊，因此，这一次来到十一省会武，他们几乎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上的台，要是还不能将洪拳给打出名头，那么回去之后，可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方老做了最后的总结，大家都是沉默不语，显然也是被这一番话给触动了内心。 看武者都是高来高去十分潇洒的样子，但是门派的压力，实力的紧迫，只要踏入这个圈子，就从来不能甩开。 郭修也是若有所思，看着陈涉的背影，不由得就想到了一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